“咚!”
关严的门突然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有人?!”
小金把刚将了个开头的往事掐断,警觉地抬头看过去。
门动了动,又慢慢静止了。
四周隐约有了细碎的脚步声。启澜冷静地操起一把菜刀,挡在了她的前边,朝着门口轻轻挪动。
脚下还没站稳,眼睛却定在了前方--只见门板的细缝里无声地探进来一根点燃的香。
灰白的香灰迅速地洒落在地板上。无一丝气味。
启澜举刀对着香头飞快地削去,如一阵短风吹过,生生将其截断。
火焰顿时灭了。
他单手捂住了口鼻,一把拉开窗户,抬手将菜刀扎扎实实地飞了出去。
“啊!”
惨叫声响起。一个黑影在夜色中如幽灵一般闪到院子的围墙边,眨眼之间就飘到了另一头。
“站住!”
少年不甘心地一吼,紧跟着要翻墙,后边伸过来的一只手,却将他的肩膀牢牢地扳住。
“别追了,你我都追不上一个鬼的。”
“为何追不上?”他不服地捡起了地上那把带血的菜刀,“来人分明有影子,不是个鬼,吃我一刀还能逃得掉?”
“此人的轻功了得。别瞎费力气了。”
启澜听她的语气波澜不惊,甚至还夹杂了些许嘲讽。
他气恼地将菜刀“哐当”一下丢到脚边,拧紧了眉,胸口剧烈地起伏。
“小金姐,你莫非知道对方是谁?只是不愿意说穿?”
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夜半风声呼啸的院子里,一下就给盖过去了。
东边房里,陈太太早已合衣睡下。林觅端着碗,慢慢夹了一根面条,心不在焉,一个钟头都没进嘴。
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吃面讲究形象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根根数呀。
一根根吃下去,估摸到天亮都吃不完。”
陈醒盯着她的碗,盯了好一会,面条不见少,反而把自己看饿了。
“面条是小澜亲手做的,特别合你口味。快趁热吃了。”
她朝他勉强一笑,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不耐烦。
体面地放了筷子,双手把碗奉上:
“陈兄,我胃口不佳,这碗面劳烦你端回去吧。”
“这......”
他迷茫地抱着碗,愣愣地原地转了又转,不敢回厨房去。
“小澜要是看到她没吃东西,不等于拿刀子剜了心头肉啊?”
“林小姐到底是咋想的,大半夜不吃也不睡,生生地折腾自己?”
可怜的陈醒进退两难,放眼看去,唯有院子角落被树影遮盖的茅房是空的,是单单属于他今晚的清净之地.....
启澜靠着墙,默默地站着,似乎在等待一个答复。
他的背影是坚决的,哪怕等一夜的西北风把树上残留的枯叶刮得一片不剩。人也不会走。
小金独自走到院中的一棵树下,抱紧树干,轻轻地哭泣起来。
她一哭,他就乱了方寸。
白天,他心中时而会冒出一个不安的揣测:小金就是故意放走龙云的。
有武器不使用,有还手的时机不利用,仅仅是防守,再防守,消极得连旁人都看不下去。
“小金姐,心里不舒服,可以骂我一顿,或者打上几拳,不要憋着........”
她哭得泪眼婆娑,整个人在月下尤其白,像极了一尊白雪堆的雕像。
“小澜,很抱歉连累了你们,”她的声音在颤抖,“我就此告辞了。”
“是担心泄露了行踪,坏人会找麻烦?”他不解地问,“再大的麻烦我来对付便是,不用一个弱女子来扛。”
顿了顿,他语气严肃起来:“今晚来的人,还是龙云吧?我猜得对吗?”
小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启澜惊愕地握紧了双拳:“她如何找得到我家?要抓文轩兄,还是觅儿?”
“我无法回答。我只想告诉你,干多了坏事的人,偶尔也会换个口味,顺手做件善事。”
“善事?!”
“嗯,我仔细看过了留在厨房里的那根香。是一种给人警告的信号香,不是夺命的。龙云无非是想告诉我,这里已经落入了便衣的视线,不再是安全的了。”
少年费解地坐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她不擅长撒谎的眼睛。
“所以,你阻止了我去追赶?”
“嗯,尽早搬家。”
一席话,说得启澜心里五味陈杂。
他依依不舍地望着眼前的一砖一瓦,好像它们瞬间就要灰飞烟灭。
花了辛辛苦苦大半年工作攒下的钱,还有二哥启江的全力资助,才买得一处价格合适的小小院子来安家。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又要变成丧家之犬了......
小金擦干眼泪,双手抱拳,朝着坐在地上发呆的启澜行了一个礼,“就此告辞,多加小心,后会有期!”
“小金姐,你去哪里?”
他追了几步,却见她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围墙的尽头,与夜色融为一体。
留下的除了满地被风吹跑的枯叶,还有一张小小的薄薄的纸片。
捡起来一看,依然是朱涓涓那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
他和她之间耐人寻味的对话,不知不觉传进了离得最近的西边房里。夜不能寐的章文轩,在床上听得真真切切。
陈醒本是要去茅房冷静冷静。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恶臭难闻,不由得掩鼻退了出来。
胃里的食物被臭气折腾得翻江倒海,他忍不住蹲下来吐了个痛快。
呕吐的声响大了些,以至于头昏脑涨的启澜也瞬间回过神,好奇地寻了过来。
“陈兄,你还好吗?是不是吃多了面条不消化,大半夜的闹肚子了?”
“哎,你最近打扫过没?我才出去了几天,茅房就能把活人熏死。”
“我离家前撒过石灰的,还摆了花草,才不到十天呢。”
启澜是不信的,执意要瞧一眼。
陈醒给那股臭味吓怕了,死活不要去,两人各不相让,又怕惊扰了东边房里的两位女客,不得不小声地争执起来。
章文轩摸黑起床,披了外衣,打开了门。一股怪异的臭味使他拧紧了眉毛。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佝偻着腰背,从房里踉跄地走了出来,摇摇摆摆地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小澜,小陈说得没错,我开了一点门,就闻到了从那里吹来的......像腐烂的气味。”
“我马上回房里拿火柴,你们原地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