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牢固的锁被暴力连根拔起,整个柜子像着了重击一般朝向地面倒去。
“啪!”
软木地板猝不及防地砸出了一大片凹痕,柜子顶上的花瓶一个接一个地在地面碎裂。
拔锁的人喘着粗气,狠狠地抱住柜角,企图将笨重且宽大的柜子由下而上竖立起来。
不知是气力不足,还是过于紧张,手心里的汗水太多,连连打滑,尝试了五六次也没能成功。
趁着陆士彬在外边徒劳地努力,柜子里的人利索地穿完了挂着的一溜衣服里最后一件。
这是一件长及膝盖的厚实雨衣,通体黑色,摸上去像油毡的质地。
“有了它,就算他拿刀子捅我,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凭着直觉,启澜断定对方身上没有带枪,毕竟在医院里宽松环境待了两个多月,警惕心早有所松懈了。
少年的体重加上柜子本身的重量,确实也不是一个高度紧张的人短时间能轻松搞定的。
柜子门朝下压在地板上,他仰面紧贴着柜子板,空气少得可怜,雨衣裹身,四肢难以挪动。
每次外边的人将整个柜子朝上搬动一点点,就有一丝希望冒出来。
可这点希望就像水面上的泡泡,一出来就赶上柜子闷闷地倒下去,无奈地原地爆了。
办公室里,只余下三人。
一个趴在地板上,不知死活。一个和柜子死磕,焦虑且疯狂。另一个困在柜子里,无处可去。
耐心在漫长的等待里飞速地消耗。
陆士彬死死抓着柜子,手掌下全是深浅不一的抓痕。指甲缝里星星点点的都是黑色的漆。
实习大夫歇斯底里地吼着“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声音既疯狂又悲苦,好像是要被活埋的人临死前拼命吸着最后一丝空气。
还未吼完,胸口有一股炙热从喉咙涌上来,双眼冒火,神志开始错乱。一口黑血从嘴角边喷了出来。
终于,这个人也安静了。好像一个大吵大闹的醉汉突然间滚落进了山沟,再无响动。
“外边好像听不到动静了。院长莫不是不行了?!哎,好歹也要撑到我出来帮忙才好。”
等了又等,启澜准备光明正大地靠自己脱困。
“唰!”匕首锋利依旧,扎在柜子背板缝里毫不含糊。
“嘭!”
最大的一块板子撬松了。少年咬牙用胳膊肘使劲一顶,直接将其撞了下来。
从柜子的残板里冒出半个头,谨慎地往外看。眼前的景象令人大吃一惊。
刚才给他带来性命威胁的人,头朝下倒在地上。双眼发直,手指打颤,身下的上半截白大褂血糊糊的。
原来趴在地上不声不响的董院长,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目光严厉地在一旁盯着神智错乱的年轻人。
“小陆,为何要这么多的麻醉剂?动机是什么?”
“杀.......”
实习大夫的两排白牙都被血染红了。一双小眼睛却睁得很开,眨也不眨。
“杀谁啊?”
“不......”
紫色的嘴唇在不受控制地抽动,但牙齿拼死要把它们咬紧,面部表情狰狞不堪。
“院长在控制他,他却用惊人的意志力在抵抗,阻止自己完全吐露秘密。”
启澜惊讶地望着这拿性命博弈的一老一少,顺便拖着沉重的雨衣从破洞里蹭笨拙地爬到地板上。
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动。
原先背对着他的那个身影,此时将注意力移向这边。
明明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却是轻描淡写的口吻:
“其实这个柜子有一块板子是活动的,不必打洞,待我完事后抽一抽,轻松就能出来。”
哪块板子做了机关,傻子心里也有数了。只是面前的这个长辈,一点也不好糊弄。
启澜尴尬地笑笑:
“危急时刻给您添麻烦了,损坏的柜子我一定赔偿......”
“柜子是小事。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大事。”
少年瞥了瞥院长,发现他的目光又集中在了在地上喘气挣扎的人身上。
“您打算如何处置?”
“阻止他坏事。”
偷听了只言片语,并不能马上拼凑全隐匿的信息。启澜悄悄往陆士彬的那头靠近了两三步。
对方神志混乱,趴地,身子不听使唤地抖动。
然而少年分明地看到,对方的右手,却在固定的一小片地方来回地划来划去。
“写字?!”
启澜困惑地盯着他。
陆士彬艰难比划出的那个字,一时半会卡着了,但最重要的几笔记住了:左边是三点水.....
启澜暗自观察着院长的眼神,对方瞅他的样子,如同有经验的渔翁在试探咬鱼饵的鱼,期待中含有令人脊背发凉的杀气。
长者忽地语气转变,从和煦的春风变成刺骨的西北风。
“看够了吗?有些秘密知道不如不知,明哲保身!”
少年受不得威胁,一股火气上来。“哐当”一脚踢翻了桌上的茶壶,任由滚烫的茶水溅落在院长的脸上和头发上。
一把冰冷的匕首,从他手心里飞出,“咚”的一响,直接钉在了院长的面前。
“我不怕死,”启澜愤愤地瞪着对方,“但嫉恶如仇!”
“噔噔!”
“噔噔!”
由远及近,是女子的高跟鞋踩着木板楼梯发出的声音!
即使门是关着的,一把灵活的钥匙直接进了锁孔,轻轻一转,里边的一切一览无余。
“叔叔!小澜!你们这是干什么?!”
少年和院长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小美站在了门边,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诧。
院长扶了扶金丝边的眼镜框,指着桌上的匕首,意味深长地看着启澜的眼睛。
“小伙子,女士面前把刀收了吧。开这种玩笑容易伤人。还有要紧的事在后头。”
“好,这就收刀。”
启澜手里转着匕首,大步走向小美。
随即,她刚要问些细节,却一低头瞧见了地上躺着的人,登时花容失色,吓得脸色发白。
“陆士彬怎么在叔叔的办公室......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死。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他的主子我惹不起。”
“那我该怎么做?”
“先把他嘴角的血擦干净,动作一定要轻柔。”
小美困惑地瞥了一眼胸有成竹的叔叔,从皮包里掏出丝帕,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