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容绍在自己旁边摸了个空,房间里除了床头的一堆金银瓜子证明昨天晚上小狐狸来过,连一根狐狸毛都没留下。以往睡醒后从来不赖床的容绍,忍不住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儿,看着斑驳的天花板,幻想着如果有一天,他若能毫无顾忌的跟小狐狸同眠,早上再一同醒来,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件幸福的事。
人越是得不到,往往越是渴望,想的多了,渴望的也就深了。
寒宁在帅府呆了几天,每天除了四处乱窜的寻找有什么可以偷去养崽的,就是陪着一群姨太太打牌,虽然她们打牌的时候聊的更多的是一些衣服口红,但偶尔也会聊一聊外面的一些形势,虽然她们聊的出发点都是后宅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某天去珍宝阁遇到某位局长夫人买首饰,那鸽子蛋大的红宝石眼都不带眨的就包下了,又或者哪位议员的太太为了参加什么舞会去置办头面,结果一身寒酸相上不得台面,但寒宁还是从她们一些话中分析了一些外面的情况。
只不过这个时期跟寒宁以往所知的时期走向并不一样,他当初对水蓝星的这个时代也是稍微有所了解过的,但这里估计不是水蓝星,因为这边比水蓝星上君主制度结束的还要早两百多年,而且并不是西方列强破开国门,而是农奴起义推翻王朝制度,抗争了一百多年,名不聊生之下便军阀割据天下,到了如今,是四大帅四分国土,虽然还立着一面完整的国旗,但势力早就分割巨大,而西方列强也不像寒宁所知到处|扩|张|殖|民,但依然也是强国之列,来到东方的国土,凭借着肤色也多少受些追捧,但也仅仅只是人们对未知,对强大的追捧,而不是过度奴性的巴结。
而这些列强国家来到这个地域宽广资源辽阔的土地上,不是没动过一些歪脑筋,但每每有所举动的时候,四方早就掐的你死我活的四大帅,却齐齐一致对外。
这让那些外来国家的人非常的无法理解,我帮着你干掉其他三家直接统一国土难道不好吗,宁可不分那一杯羹,也要自己跟人死磕,他们完全不懂东方人的脑回路。
对此寒宁是理解的,感觉他们黑发黑眼的黄种人就是这种天性,我们自己打自己可以,别人想要横插一脚绝对不行。
寒宁每天从姨太太们的话语中分析这些一来是因为真的很无聊,每天被三太太带在身边,趴在窝里被动听这些,他会本能的分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来多了解一些外面的情势总归是好的,虽然他这辈子大概也就只能给人当个宠物了。
一大清早,寒宁坐在桌子上,大概因为大帅对他的另眼相看,或者为了显得他金贵,所以平日里吃东西从来不是一个宠物食碗放在地上让他吃,要么是三太太抱在身上自己喂,要么是女仆喂,所以一般他都是直接坐在桌子上。
原本以为今天跟以往一样,用过早餐就会去小花园里消消食,没想到三三两两,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从后院过来了,那些小孩旁边都跟着比自己稍微大一点点的奴仆,拎着书袋,看样子应该是要去上学。
寒宁来了帅府这些天,除了容绍,都没见过其他的小孩,突然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都把他看愣了。经过这几天他知道大帅孩子不少,所以爹不疼又没娘的容绍哪怕是大帅的儿子,也因为孩子太多根本无所谓,才成了那样的小可怜。但现在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小孩,还是给他冲击不小。
星际人类寿命长,但为了抑制人口的爆炸,所以是限制生育的,一个家庭最多两个小孩,现在看到一大群萝卜头,嘴里的肉干都忘了嚼。
而这群孩子当中,容绍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身边也没有拎书包的人,身上穿的衣服倒不破烂,但那些孩子不是穿着小西装就是穿着小洋装,就容绍穿着一身棉布长袍,甚至连其中一些跟着伺候的奴仆衣料都不如,寒宁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样一对比,小可怜更可怜了。
三太太轻轻抚摸着狐狸毛,看了眼大大小小的孩子,端着主母的气势道“放假的这段时间你们一个个性子都玩野了不少,如今开学了,也该收收心了,成绩好坏我就不一个个叮嘱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儿,学的好以后有本事,学不好你们爹养你们一辈子也是可以的,但有一点你们给我记住了,虽然你们爹是大帅,但这不是你们在外惹事的理由,帅府出去的孩子不要多优秀,起码知礼得体是必须的,听见了吗?”
有些小孩明显怕三太太,谨慎的回答听到了,有些明显不怕,比如直接蹭到三太太身边腻歪的小胖子,就拉扯着三太太的衣袖撒娇。
寒宁多看了眼那个小胖子,他知道三太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九少爷和十七少爷,容绍之所以挨那顿打,就是十七想要将容绍当马骑容绍不愿意,反抗的时候让十七摔在了地上,想来这个小胖子就是那位十七少爷了吧。
看看他的体型,再看看他们家小可怜,寒宁忍不住用爪子捂住脸,太难了,他要怎么养崽才能把小可怜给养成个小胖子,每天那个把馒头肯定是不够的。
小十七还没见过自家老妈养的那只狐狸,放假以来他每天在外面疯玩,根本不着家,现在见着了,就忍不住伸出胖爪子想要撸一把狐狸毛。寒宁自然不可能让他摸到,在他朝自己伸手过来的时候便跳开了。
小胖子顿时不依“妈,它不给我摸!”
三太太轻轻拍掉自己儿子的手“好了,摸什么摸,该上学了。”
小胖子哼了一声,看向那团白狐狸的眼神充满了一丝残虐的恶意。
寒宁从来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和年龄就小看任何一个人,小孩有时候比恶魔还恶魔,尤其是他现在根本毫无反抗力的时候,看到小胖子的眼神,寒宁就知道这小胖子坏得很!
容绍一直小心偷看小狐狸,自然没有错过十七没摸到小狐狸后的眼神,他不喜欢那种眼神,甚至想要挖出那双恶毒的眼睛,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保护不了小狐狸,甚至都保护不了他自己。
这一瞬间,他突然想到那个见面次数并不多的大帅父亲,每次他父亲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静静的坐在那边,旁人就噤若寒蝉,怕的不敢造次,这是第一次,容绍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男人。
那群需要上学的小孩们跟三太太请了安就散开了,门口停了几辆车,唯独容绍是没有的,因为他就是没人管的,府里的管家也不会给他准备车辆,好在学堂并不远,走着去也要不了多久。
跟着蹭出来的寒宁看着那个小背影慢慢走远,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慢慢浮现起一抹不满。
等寒宁从门口返回到客厅,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在这个家,他发现三太太完全就是当家主母的姿态,于是满心疑惑谁敢跟她吵,快速溜进去一看,是个年纪不大,但应该成年了,长得有点像大帅,神情桀骜的年轻人。
两人之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发生争吵,那个年轻人满眼鄙夷的看着三太太,言语相当毒舌道“不过是个贱婢,摆什么谱?正妻贵妾和贱婢,你一个从后门抬进来连三礼六聘都没走过的女人,连贵妾都算不上,充其量也不过是这个家里的奴,比旁人高级不到哪里去,跟我摆太太的威风,看来你这些年是过的太滋润了,贱婢就是贱婢,稍微被多宠爱了两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三太太气得发抖,指着眼前的年轻人你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年轻人嘲讽一笑,朝着旁边跟着他的小厮道“我爸喜欢美人,近来福源戏班又来了几个角儿,那姿色那身段,配我爸是足够了,走,咱们瞧瞧去,要是真好看就从后门抬进来,我爸也该要个十二姨太了。”反正他妈也不在了,多给他爸找几个女人,对他半点坏处都没有。
年轻人说完就带着小厮走了,三太太气红了眼,这个家里要说最让她视为眼中钉的就是这个三少容溪!
寒宁看了眼大气不敢出的其他人,非常有眼色的直接一溜烟跑到了小花园晒太阳,这时候上前,万一气性上头的三太太拿他出气怎么办。
这个奴仆成群的大帅府,最不缺的就是背主碎嘴的,晒太阳的寒宁很快就搞清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身份,容溪,大帅的三儿子,是二太太生的,而二太太也是除了正房夫人之外,唯一一个三媒六聘娶进来的,只不过是个妾,但比起三太太往后直接小门进来的姨太,怎么都要有底气些。
可惜这位二太太命薄,生了容溪元气大伤,身体一直不好,在容溪七八岁的时候就病逝了。
大帅的正房夫人也因为早年早夭了一儿一女,后面看大帅的身份越来越高,抬进门的姨太越来越多,自知年老色衰,只要那些人欺负不到她儿女的头上,大夫人就关上门一心礼佛,根本不管府中的事物,慢慢的就让三太太独大了。
听着这些后院的是是非非,寒宁无声一叹,所以找一个女人多好,找十几个,真的是累得慌。
一早上可谓是闹闹腾腾的过去,等到了下午,寒宁又开始满院子乱窜的,只要他不跑出府,那些过往忙碌的仆人就没人敢管,而他们忙碌的时候,也就是寒宁最佳的作案时机,这些天每天想着法子给容绍偷吃的,他都摸清了一些规律路线,哪怕撞上人了,估计也只是以为他自己乱找东西吃,谁会想到他是偷去养崽的。
今天看了小胖子,寒宁觉得每天几个馒头虽然可以饱腹,但太不营养了,于是今天后厨里出了一件大事。
一只做好的烧鸡不见了!
容绍回府的时候,整个大帅府都在整顿,一群奴仆跪在院子里挨罚,容绍也没多想,帅府虽然并不会经常这样兴师动众的罚人,但也不是没有过,只是经过的时候会下意识听一耳朵,当听到厨房丢了一只烧鸡的时候,他下意识预感到不好。
等他回了房间,见他被子里鼓鼓的,掀开被子一看,一个被油纸裹着的烧鸡正大喇喇的躺在他的被窝里。
容绍无奈扶额,莫名有些哭笑不得,却又觉得无比暖心,至少在这个家里,还有人惦记着他饿不饿,够不够吃,哪怕对方也算不上是个人。
此刻的寒宁,蹲坐在院子里,看着一群无辜的人挨罚,心里定然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这些奴仆其实也都是一些可怜人,生而为人,若不是命苦,谁愿为奴,只不过他想着,这深宅大院的,丢点吃的不至于严重到这种程度,之前丢馒头不也没什么事,也没害谁被罚,没想到一只烧鸡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寒宁看着跪在那边哭哭啼啼的一群人,转身跑到了小厨房,将自己身上沾了些菜渣,又在另一只烧鸡上蹭了蹭,又重新跑回院子里,装作好奇的跑到人群中打转。
于是烧鸡失窃案破了,原来是被小白狐给偷吃的,这可不是吗,狐狸爱吃鸡啊!
茶余饭后,三太太抱着重新洗香香的寒宁跟大帅抱怨“还以为家里出了内贼,没想到真的出了内贼,出了这只小内贼!”说着还用指甲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脑袋。
听到家里闹出的一些乌龙,大帅也哈哈大笑“那只鸡可差不多跟福宝一般大,真被福宝给吃了?”
三太太道“身上还留着残渣呢,不是它还能是谁,谁敢在帅府偷东西吃,不要命了吗,也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大帅撸了一把狐狸头,也被这个乌龙逗乐了,大手一挥,寒宁因此每天多了一只鸡的供养。这小白狐有多得宠再次因烧鸡体现了出来,偷吃了东西不但没罚,还每天都要专门给准备一只,普通人家一个月扣扣巴巴的都未必舍得买一只鸡自己吃呢,可不是羡慕死人。
不过这件事也让寒宁意识到,偷东西养崽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重要的还是赚钱,可是看了眼自己毛乎乎的爪子,任他有千百个赚钱计划,也被阻挡在这一身毛皮当中,实在是兽生艰难啊。
就在寒宁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赚钱的时候,小胖子的魔爪终于伸到了他的身上,但在他之前,已经有个小女仆遭了秧。
寒宁在花园里溜达的时候,听到恶毒的咒骂,和鞭子抽打的声音,他从花丛里钻出一个脑袋查看情况,看到是十七少那个小胖子正背着双手,面色得意的看向地上虽然正在被鞭子抽打,但已经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的小女仆,旁边的小厮正抽打的起劲,那狰狞的面容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深仇大恨。
大概看地上的女仆半天不动,小胖子抬了抬手,小厮连忙退到一边,小胖子上前,用脚踹了踹地上的女仆,将女仆踹了个脸朝天,寒宁这才看到女仆满脸的血,尤其是嘴巴,还在往外溢出血来,尤其是她刚才趴的地方,更是一片血迹。
小胖子皱眉,小厮立刻蹲了下去探了一下鼻息,然后朝小胖子摇头“没气了。”
小胖子嫌弃的皱了皱眉“真不经打,处理了吧。”
小厮应了一声,抬手招呼了两个粗壮的奴仆,很快就将死了的女仆给抬了下去,熟练的像是处理一只死鸡死鸭一样,旁人的习以为常更是证明了这根本不是这位十七少第一次打死人。
寒宁皱眉,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竟然残暴到这种程度,以后长大了岂不是整日杀人取乐。
就在他转身打算走掉不招惹麻烦,毕竟那个女仆已经死了,他再冲出去也没用,就见小胖子朝他这边看了过来,看到他之后,那双原本应该天真无邪的眸子闪烁着残虐的光芒,朝着旁边大呼一声“给我抓到它!”
寒宁当然不可能呆在原地任由他们抓,但也不能去找三太太,三太太可是他的亲妈,去找三太太万一没能得到庇护,说不定转手就送到儿子手上被虐死了。
于是寒宁一口气找了个花园里最大的树爬到了顶,就算他们想要上来,以动物的四肢,也能比人跑得快。
然而寒宁还是太天真了,在树下暴躁的小胖子见那些没用的奴仆连树都不会爬,连狐狸都抓不住,气得狠狠朝着他们踹了几脚,紧接着从自己背带裤的背后掏|出一把|枪|来。
寒宁瞳孔一缩,他自然知道这个时代已经进入了热武器的时代,但没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手里竟然有这东西。
而小胖子显然是练过的,准头还不错,寒宁狼狈的树上逃窜,只能借着大树的树干,和从下面仰望上来的视角躲避,这时候他只希望枪|声能引来其他人,否则他要是下树逃跑,那平整的草地只会被更容易击中。
如寒宁希望的,枪|声的确引来了人,但却引来的是他最不希望出现的人,只见刚放学回来的容绍将书包随手往地上一扔,一把推开正朝着树上开枪的小胖子“你干什么?!”
小胖子大概热血上头,被推了个措手不及,然后转身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容绍“你想死吗?”
站在小胖子旁边的小厮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的将容绍给压住,这连奴才都不如的主子,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欺负了,根本不放在眼里。
容绍冷着脸双眼冒火的看着容谦,他知道自己冲动了,可是看到容谦竟然对着小狐狸开|枪,想要杀死小狐狸的时候,他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笼罩住了,他根本没能多想就直接冲了上来,以这位十七少的无法无天,容绍并不指望他能知道轻重,真的一枪打死他也不是不可能,但他不后悔,倘若今天他不死,总有一天,他们母子的恩情,他一定会百倍奉还!
容谦最不喜欢的就是容绍的眼神,明明是个连奴才都不如的贱种,但那眼神偏偏像极了父亲,每每看到,他就想要摧毁磨灭,想要从那双眼里看到乞求和绝望。
就在容谦真的打算扣动扳机的时候,在树上紧紧盯着容谦动静的寒宁,直接飞身一跳,一把将容谦的手推开,容谦刚开的一|枪|直接打偏在了草地上。
寒宁站在容绍的身前,那双深蓝的狐狸眼静静的盯着容谦,大不了今天他就挠瞎对方的一双招子,带着容绍逃出大帅府,哪怕外面是乱世,也总比这个随时会吃人的地方好得多。
容绍看了眼容谦爆红的双眼,立刻朝着小狐狸大喊“你快跑别管我!”
寒宁一腿微微退后,这样的姿势能随时反扑小胖子的爆发。
在小胖子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恶狠狠恨不得他们去死的看过时,一声暴怒的喝声从一旁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那声怒吼让小胖子本能的畏惧,一转头,见父亲正愤怒的朝着他们走过来,而他的妈妈也皱着眉头跟在后面,便心下一跳,下意识将拿着的|枪给收了回来。
几乎是片刻间,在两个压制住容绍的奴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帅已经快步走了过来,那孔武有力的腿一脚一个,狠狠揣向两个奴才的心窝子,紧接着蒲扇大的手,不客气一巴掌扇到了容谦的脸上,小胖子那种体型也被扇飞的摔在了地上。
三太太心疼的扑过去想要护住儿子,而大帅依旧怒气不减的看向他们母子“真是好样的,你就是这样打理帅府的?对自己亲哥哥开枪?这无法无天的样子当真是猖狂啊!”
三太太连忙哭喊道“不是的大帅,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谦儿”
三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帅暴怒的打断了“你当我瞎吗!这是被我看到了,我看不到的时候你们是怎么磋磨我儿子?两个奴才都敢对主子动手!好好好,当真是好的很!”
在大帅将两个奴才踹飞的时候,寒宁这才软了下来,好在大帅并不是一个真的不管儿子死活的人,致命危机解除,他这才回头看向容绍,被|枪|指着,也不知道吓坏了没有。
一回头,看到容绍正微微低着头,从他的视角看上去,就是一副要被吓哭的样子,于是在大帅教训那母子两的时候,寒宁抬起爪子在容绍的腿上摸了摸,无声安慰了一下。
看着眼前的白团子,容绍微微勾起嘴角,今日不死,他今后定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