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绍一回来,寒宁就发现他的气息不对,虽然看似跟平常一样,但朝夕相处这么多年,那一点点的细微差别还是很明显的,于是抖了抖身上的毛,坐在沙发上抬着毛脑袋看他。
容绍将寒宁抱了起来,拿起一旁的专门找人定制的牛角梳给他梳毛,一边将今天在家宴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这种事他觉得没必要瞒着,他家小狐狸又不是一般的小狐狸,只有知道了才能有所防备。
“所以以后见到容霆,一定离他远一点,这些年他一直在国外,脾气秉性如何我们也不清楚,但就今天晚上的事,想来也不是个多么君子的人。”
寒宁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咕噜声,表示知道了,然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享受着容绍给他梳毛,有那样一个弟弟,从小又没个亲人在身边,寒宁对容霆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听到晚宴上的事情,他甚至觉得对方还挺傻。
从他回国之前造势,寒宁就差不多看出了容霆的套路,不过就算对方的目的明确,但能够|操|控人手来造出这一番势,证明他对国内还是有一定把控的,如果他的能力真的对得起这番造势,那他就给自己铺垫了一个很好的起|点,如果配不上,那就绝对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现在看来,他没那个能力还不自知,颇有些骄傲自大了。
容绍看着趴在自己怀中的狐狸,忍不住有些感叹“福宝,你说一开始我们是不是就错了,也许在成立了福宝楼之后我们就应该从这满是荆棘的帅府退走,现在也不至于是个阿猫阿狗都能上来踩一脚,我说过要让你过上谁也不能欺负你的生活,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办到。”
寒宁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容绍,他觉得自己成了容绍的软肋,如果没有他,按照孟景天那抱大腿的狗腿样儿就能想象出,以后的容绍是个多么成功厉害的人,但现在,容绍尽管取得了一些成功,随时都能从帅府脱离,但本性上却并不那么独|立强势,就像现在,偶尔会表露出一些依赖他的姿态来。
寒宁虽然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但他并不后悔自己插手了容绍本该有的人生,至少现在的容绍能依赖他,有时候还可以有所依赖,也是一种幸福。
在容绍单方面对寒宁话诉衷肠的时候,孟景天拎着一篮子新鲜的洋莓过来了,这玩意即便是在原产地欧洲也是金贵的东西,这小小一篮子,可以抵得上普通百姓一年的收入了,他也就得了那么一些,挑选了保存最新鲜的忙不迭的拿了过来。
“这是我大哥让人送回来的,好在现在天气也不算热,不然这漂洋过海的怕是到不了国内就坏了,七少,赶紧趁还新鲜尝尝,这洋莓可是难得。”
寒宁动了动鼻子,不用看也知道孟景天拿来的是什么,草莓在如今这个年代,好像的确挺难得的,他印象中国内都还没出现过这种水果。
容绍还没吃就已经闻到了那股好闻的香甜,于是拿了一颗放到了小狐狸的嘴边“福宝,尝尝看。”
孟景天顿时有些肉疼,这一颗算上漂洋过海的跑路费,那可不便宜,也就是容绍这种将自家宠物如珠如宝的疼着的人才这般舍得。
不过喂也就喂了,他拿来的时候就差不多算到了,就算容绍一颗都不吃的喂给了福宝,估计容绍都是高兴的,所以也不再管洋莓,而是道“我回来之后听说了晚宴上的事,他原本是想要拿你立威,你却在他回来的当天扫了他的脸面,以后,他怕是不会放过你了。”
容绍拿着洋莓低头看着福宝用小牙齿一点点啃着,眸中溢出满满的温柔笑意,闻言头也不抬道“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
孟景天知道一些关于容霆的事,那可不是个善茬,但这一世跟上一世最大的不同是,三姨太没了帅府的实权,曾经百般折磨过容绍的容谦也已经死了,所以他也有些拿不准,现在的容霆有几分本事。
上一世容霆还要晚两年才回国,当时容绍已经不在帅府了,十六岁的时候就被逼远走,那些肥军的地方肯定也轮不上他,都被容家大少掌控着,于是容绍就自行请命去了挺荒芜的鹿山,那一带可以算是蛮荒之地,听闻不少人还在茹毛饮血的阶段,容绍就是在那边,拼着命拼出的一身本事。
当时三姨太权势渐大,手里还有不少赚钱的活计,帅府内务的小金库大部分都入了三姨太的库房,所以对容霆来说,经济支持给了他极大的优势。所以容霆回国之后,直接跟容家大少容承正面对上了,相互厮杀的那叫个厉害,而容承什么都不输容霆,唯有国外的人脉和经济支撑,就因为少了这两点,屡次在容霆手上吃了亏,逼的礼佛的正房夫人出来好好整顿了一下帅府。
因为正房太太几乎不曾露面过,大帅一房姨太一房姨太的往府内抬,正房太太就像个透明的摆设,弄得众人以为大帅对正房夫人也没多少感情,加上几十年如一日的宠爱三姨太,导致许多人都料错了形势,一面倒的站在了三姨太那边。
结果没想到,姨太就是姨太,再如何得宠,真正争斗起来,大帅从来不会给姨太脸面,却对正房太太给予了绝对的尊重,甚至是什么都不过问的实权。
谁也没想到三姨太会输给一个常年礼佛,面容年老色衰简直都能当大帅妈的正房夫人,整个帅府后院也因此全都被清洗了一遍,三姨太的下场也不怎么好,没了大权,手中赚钱的铺面本就挂在帅府的名下,因此直接被正房夫人给收了回来,还一口气直接清算了这些年内务上的亏空,直接将三姨太搜刮的一毛不剩。
容霆也因此从意气风发的局势一下子变得被动起来,之后的一些内情孟景天这半个帅府的外人其实也不太清楚,他能知道姨母和三姨太交锋也是听自己的娘说的,而他娘当时住在帅府里,后院的事情知道,外面的事情却未必知道。
后来容承带领军队跟当时一个欧盟部队交战的时候错估了形式,被对方摆了一道,当时十万的部队,最后逃回来了不到一万人,而容承也在回来的途中被枪打中,虽然并不是致命的地方,但也是在胸口,听闻容承很是撑了一段时间,但当时正在往大本营逃亡,一路上又没有什么医疗条件,即便中途停靠了一座不算小的城市取出了子弹,但也因为环境耽误而感染,最后依旧没能活着回来。
容承一死,正房夫人也彻底没了活下去的希望,一碗毒药,跟着容承一起上路了,整个帅府再次回到了三姨太的手中。
当时孟景天曾经在酒楼里听人谈论起这件事,说容承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帅府九少容霆,这一切都是他暗中计划布控的,容承一死,整个帅府除了容霆就没一个能看的。不是因为常年被三姨太压迫的畏畏缩缩小家子气,就是整日听戏逗鸟的纨绔子,所以帅府的继承人也算是毫无疑问的定下了。
但距离上一世发生这些,还有至少四五年,而且当时容绍并不在帅府,两虎相斗的局势根本没有牵扯到他,也因为容绍早早离开了帅府,去了那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也没想过他能有回来的一天,后来大战爆发,形式彻底打乱,大帅也战败,容霆更是险些被另外三帅吃的骨头都不剩,是容绍凭借虎狼之军强势归来,力挽狂澜,因为有了绝对的力量,容霆在他手里根本翻不起半点浪花,所以上一世,容霆跟容绍,根本没有争斗的机会。
这一世,显然一开始就不对了,所以孟景天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感觉重生后,自己简直一事无成,明明比旁人多经历过一世,却还是有种面对茫然未来的无力,有时候他甚至很想将他所有知道的全都告诉容绍,反正这些年他们生意上的合作,他给容绍各种打掩护的交情,怎么也能保他一世安稳了,可惜每次升起这个念头,就被他立刻掐灭了,这种秘密,他只能带进棺材。
见孟景天在一旁脸色各种变换,容绍难得多了几分耐心“你不用担心容霆,即便他跟我对上,也牵扯不到你。”
孟景天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担心的可不是我自己,我是担心财神爷你啊,看容谦当初的毒辣手段,跟他一母同胞的容霆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年,怎么就总有人出来找事呢。”
容绍笑了笑“那就让他找不了事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容霆并没有什么动作,打着刚回国的理由,整天跟在父亲身边,说想要好好了解一下国内的形势,不说别的,至少在大帅身边的那些高官们面前混了个脸熟,而容霆又因为帮着后勤部牵线搭桥,倒是让不少人对他高看了一眼,不管容霆是不是大帅心里中意的继承人,大帅的儿子有本事不是草包,那对他们这些追随大帅的人来说就是好事。
只是让容霆没想到的是,就差最后临门一脚的事情,竟然中途变了卦。
军需对一个部队有多重要这根本不用问,哪怕这批军队再厉害,后勤不到位,配备跟不上,一切都是白搭,而容霆出面搭上的是国外一家规模不小的农场新研发出来的罐头,巴掌大的压缩肉,经过特殊的加工处理装在一个铁盒子里面,满满的肉,而这肉是他们农场刚改良了基因的通过杂□□种的新型猪肉,只不过杂□□种这四个字让人很不喜,而且这种猪成长周期比原本的白猪要稍微短一些,体型也更肥大一些,这看起来就像是不正当催发出来的,所以在国外,这种新型猪肉的销量一直打不开。
容霆听闻这件事之后,回国之前去了一趟农场,亲眼查看了一番,又尝过了罐头的味道,其实并不怎么好吃,但也不难吃,关键这是肉,他们国内有多少人能吃得起肉,要是以低价拿下这批东西,那绝对是赚了。
原本谈好的事情,差的就是回国统计需求量以及运输,却不知道为何农场主反悔了。容霆多方与农场主联系,最后农场主才表示所有的罐头已经被一个黄种商人开出更高于他一些的价格都买走了,甚至还签订了大量的订单,所以他们没有多余的货量交易给他了。
容霆收到农场主的回复时简直气炸,这是他回国办的第一件事,要是搞砸了,他简直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一个多大的笑话。而且算上运输成本,他已经将价格卡在了极限,更高于他的价格,算上运输,那就是高价,他们国内同样有罐头技术,根本没必要去高价买人家卖不出去的货,这明显就是有人在故意截他!
容霆气炸后立刻联系他在国外的势力去调查,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搞他!
而那个黄种商人的行踪也并没有掩饰,直接大批的货物运上了商船,而商船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福宝楼标志,容霆这才知道,原来是福宝楼的人。
他回国时间比较短,所以对福宝楼了解的并不多,但人家竟然有一整艘海运船,背后的力量绝对不小,而且如果他们有自己的航海路线,算下来,即便是高于他的价格,但运输成本低,的确比他更有优势,可这不表示,他会愿意看到对方截胡!
容霆到处打听福宝楼背后老板的消息,甚至拿出帅府九少爷的身份给天洲省商会会长施压,结果没想到,事情根本不在他的预料中发展。
这天,他一如既往的去父亲的军部,以往会跟他热情打招呼的人看到他纷纷停下了交谈,他明显感觉到,那些人看他的目光有着意味不明的打量,还不等他找个人过来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事,父亲身边的副官便过来了“九少,大帅请您过去一趟。”
容霆闻言点了点头,也没多想的问道“父亲找我有什么事?”
副官目不斜视道“九少去了就知道了。”
等容霆去到父亲的办公室,发现父亲办公室里还有个他没见过的人,这人一见到他,便笑着开口道“这位便是帅府九少了吧,果然英雄出少年,气势迫人啊。”
容霆虽然自幼在国外长大,但从未停止过学习本国的文化,不说多文采斐然,但一些不对劲的话还是能听出来的,所以这人虽然说着像是夸他的话,但总令人觉得有些不顺耳。
容霆顿了顿道“不知先生是?”
坐在上座的大帅沉沉的开口“你向商会会长施压,不就是想要见一见福宝楼的负责人吗,这位就是驻天洲省福宝楼领事。”
容霆脸色一变,他怎么都没想到,人家竟然会直接找上门来,而他父亲竟然也见了,一个小小的商人而已,他之前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这长林十三省都是他父亲的地盘,在这个地盘上,谁敢招惹他们容家的人,所以他之前施压的心安理得毫无顾忌。
被大帅点名的人微微朝着容霆笑了笑“鄙人姓白,九少爷可以叫我白领事,今日直接贸然前来,也是为了说明关于罐头一事,顺便与大帅解释,罐头一事纯属误会,在与农场签订订单之前,福宝楼并不知道与他们接触过的人是九少,在商言商,遇到可获利的商品,福宝楼自然会尽力拿下,坏了九少爷的好事,的确是我们不应该。”
容霆心道,你既然知道不应该,那难道不是该给他吐出来吗,现在找上门来,直接将所有的话都摊开在他父亲面前说,这让他怎么办,强势的让他们将罐头都交出来?这显然不可能啊!
白领事说完转头看向大帅“只不过既然订单已经签下,福宝楼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第一批罐头也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倒是愿意成本价让与大帅,只是这中间转过一道手的货品,不知道能否给出令大帅满意的价格来。”
容霆忍不住道“福宝楼不过是个商贾,不知道购买这种军需品有何用?难道摆在你们杂货铺里卖给城中百姓?”
白领事闻言一笑“在九少眼中,这些罐头是军需,因为九少是军人,您所看到的是军队所需,而在商人眼中,这只是一批价格低廉的肉,回国后稍一包装,便是能生钱商品。”
容霆更是有些不满道“既然给不出一个帅府满意的价格,那不知白领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白领事一脸你真莫名其妙的看着容霆“不是九少给商会会长施压,要见我们福宝楼的老板吗,只是九少估计刚回国不久,不太清楚我们福宝楼的经营模式,我们福宝楼的领事在每一个设有福宝楼的省,都拥有绝对的处事权,做出任何决定都不需要经过老板,所以见九少有需要,白某便只得亲自来一趟解释清楚。”
容霆还想出言讽刺两句,大帅开口打断了他“恕容某教子无方,今日之事与福宝楼无关,容某虽然不懂经商,但也知道,任何事情在白纸黑纸之前的变化都属正常,还劳烦白领事今日特意跑一趟。”
白领事也十分客气道“大帅言重了,福宝楼今日能安稳的经营壮大,也是因为大帅倾力护佑这一方疆土,若是知道这是九少爷欲购的军需之物,福宝楼定然不会多这一事,这实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大帅闻言又宽慰了两句,让白领事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今后也不会有人因此去找福宝楼的麻烦,白领事见目的达到,这才继续道“还有一件喜事要报于大帅。”
大帅哦了一声“不知是何喜事。”
白领事道“我们老板在永阳一带划下了一片试验田,种植棉花,产量颇丰,届时冬日的军需棉衣,将会比往年更加低廉。”
大帅闻言自然喜上眉梢,冬天最缺的两样就是衣服和食物,以前福宝楼跟他们交易的棉衣本就远远低于市价,如今棉产提高,价格更低,哪怕一件低一个一两分,那也是大大缩减了开支。
等白领事走了之后,大帅这才看向容霆。
刚才白领事跟大帅商谈的时候容霆在一旁听着,越听心中越是忐忑,他也没想到,福宝楼竟然原本就跟军部的牵扯这么深,见到父亲目光沉沉的看过来,容霆连忙道“对不起父亲,我真的不知道,我打听福宝楼也是想要看看这件事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可是福宝楼的老板太神秘,从未露面,这才做了糊涂事。”
大帅盯着他看了片刻,看的容霆满身冷汗,这才不带丝毫情绪道“出去吧。”
容霆心口一梗,他不怕父亲骂,就怕父亲这样,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骂。
等离开了父亲的办公室,容霆这才朝副官打听关于福宝楼的一些事情。副官也没想到,抢了九少单子的竟然是福宝楼,不过这也的确怪不得福宝楼,谁知道事情就这么凑巧呢,见九少问了,副官便道“三年前西北三省连连大旱,灾民数十万,是福宝楼倾力相助才得以缓解,两年前大帅被困在东盟边防,道路崎岖之下,粮草运输困难,是福宝楼动用了他们的商队,解了大帅的燃眉之急,这算是比较重要的两件事了,还不谈以往每年寒冬,福宝楼捐献了多少米粮寒衣给军部,可以说,如今长林十三省能有现在的安稳,福宝楼倾力不少,所以九少爷,福宝楼抢先一步定下罐头,应该纯属意外,若他们知道这是军部正在商谈的订单,定然不会插手。”
容霆笑了笑“我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这样的话,那真的是误会一场了,可惜。”
副官以为容霆可惜的是那笔订单,他也觉得有些可惜,殊不知容霆可惜的是福宝楼竟然跟军部牵扯这么深,这么个下金蛋的鸡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真是可惜了。
容绍看了眼送来的电报,笑了笑,直接放在油灯里烧了个干净,那股不好闻的味道让正在睡觉的寒宁睁开了一只眼睛,容绍见状,连忙上前揉了揉他的小爪子“吵醒你了?”
寒宁往地上正在烧的纸看了看,容绍笑道“按下了一只蚂蚱而已,如果这只蚂蚱再蹦跶,下次就卸了他一条腿,总能让他学乖的。”
寒宁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将另一边的毛露出来晒晒,这可真是个悠闲的午后啊。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说,我这个世界的少帅不偏执啊,说我虚假提要
我说,偏执还没开始呢,后面偏执又霸道,冷酷的军装少帅形象每天在我脑海里狂奔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