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闻初一阵心如擂鼓,哪怕曾经陷入绝境时,他都没有如此的慌乱过,阿宁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但结合在一起,他脑中怔愣的无法理解其意。
见战闻初傻住的模样,寒宁直接扑到了他的怀中,将战闻初紧紧抱住“不管爹爹是不是爹爹,在我心里,战闻初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不过有些事,我想自己来,毕竟身为人子,有些事也只能我来。”
战闻初依旧傻了一般,他没有想过告诉阿宁他的身世,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让他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可是他一直努力隐瞒的,竟然从来都不是秘密。
战闻初看着眼前自己从那么点小拉扯大的孩子,那么熟悉,却突然觉得陌生“你”八壹中文網
寒宁道“我知道了那些事的真相,知道了我本不该姓战,爹爹就不把我当儿子了吗?”
战闻初脱口而出道“当然不会!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寒宁哼哼两声“永远可不行,就及冠之前吧,毕竟我除了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童养媳呀。”
战闻初虎目一瞪“胡说什么!”
寒宁笑嘻嘻跳到了战闻初的背上“爹呀,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从来不会影响未来,我只是知道了一个本该就知道的事情,这对你我之间并不影响,以前怎么着以后还是怎么着呗,男子汉大丈夫,哪那么矫情呢,你说是吧,只不过这国公府,必须由我来,这是我承诺过的事情。”
毫无准备被吓了个措手不及的战闻初感觉半条命都没了,但是听到这话,他还是下意识反对“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
寒宁揪住战闻初的耳朵“爹爹是觉得,我身体里毕竟流着那个人的血,若是做了什么,有伤天和?”
战闻初的确是这么想的,不管段信厚如何狠毒,如何对不起阿宁的母父,但毕竟是阿宁的生父,这世上没有儿子为了替母父报仇而杀死生父的,这就背德逆伦了。
想到这儿,战闻初难得灵光一闪“所以你千里迢迢的赶来,说想要看爹爹兵临城下的英姿都是哄人的吧,你就是怕爹爹先解决了国公府?”要不然他怎么刚有动作,就被这小子知道了。
寒宁嘿嘿一笑“谁说的,我明明是来看爹爹的,其他的事儿都是顺道而已。”
战闻初对这话表示深切的怀疑。
寒宁笑着道“我要对付国公府,可没说直接带兵杀进去呀,谁说报仇的方式一定就是杀人呢,一刀解决他实在是太痛快了,慢刀子磨才能让他体会到折磨。”
战闻初皱眉“你想如何?”
寒宁道“反正爹爹装作不知道就行了,不知道他曾经如何对待我的母父,等云姑姑来了就让云姑姑呆在府中,就当一切无事发生。”
寒宁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本就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关键是脾气倔得很,他决定的事情,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战闻初知道再如何跟他争,最后妥协的也只会是自己,于是只能无奈叮嘱了一番,便由他去了。
等寒宁蹦跳着离开了,战闻初才双腿有些发软的坐了下来,他这一辈子就撒过这么一个谎,隐瞒了十多年,没想到隐瞒的对象竟然一直都知道,虽然有些慌,但却真的松了口气,想到自己竟然还没一个孩子镇定,战闻初不由得失笑,真是个臭小子。
令战神双腿发软的臭小子寒宁正忙着将资产转移,以后留京是肯定的,早在丰庸王出兵京上之前他就跟他谈过,以后即便战闻初退位,他也不会接替,对官场的实权也没什么兴趣,以后若是战闻初封王了,他就做个逍遥小王爷,赚赚钱,遛遛狗,享受享受人生。
对于他这样的人生志愿,丰庸王是很不理解的,这般麒麟儿,竟然不想一展所长,年纪轻轻就恨不得过上养老的生活,除了怼人的时候带了点朝气,其他的时候简直就像看透红尘一般,实在是奇怪的很。
寒宁对丰庸王的不解表示嫌弃,有人一生为权为钱,那是人家的兴趣爱好,他就喜欢咸鱼人生,志向不同而已,有啥高低贵贱的。
皇位易主,若是没有抓到明皇可能会有点麻烦,毕竟谋逆上位的不好听,哪怕这个谋逆是天下人的心愿,总归不太光彩,但既然抓到了明皇,那就自认无德,退位给有德之人吧,随着退位诏书之外,还有一份罪己书,在皇位的交接上,直接当着众臣万民的面前诵读出来,以示诚心。
观看登基大典的时候,樊皓轩站在寒宁的身后小声嘟囔“昨天不还骂骂咧咧的,恨不得咒死丰庸王,今天怎么就这么乖的念这种东西,不是该当众破口大骂反贼吗?”
寒宁看了眼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好在他们站在人后较远的地方没有往前头凑,声音压得低也没人听到,不然就算是功臣之子,怕是也少不得一顿打。
“还能怎么样,用毒控制呗,你看他指尖发黑,拿着罪己书的手都在抖,虽然念着文,但气息不稳,眼神恶毒,输给了半辈子的对手,一个生来便拥有一切的人,竟然斗不过后宫的小透明,估计念完后,他得气得再次吐血。”
一旁的太监防的就是这个,见明皇念完了,嘴角溢出血来,连忙两人上前,用帕子将对方的嘴巴捂住给拖下了去,万一当众吐血,可不就坏了登基大典。
虽然丰庸王这个封号是明皇给的,但丰庸王决定取其中一字,做了大夏第九代帝王,庸皇,他要牢记这个字,牢记这个皇位是如何得来的,牢记夺位的初衷,让自己今后不被至高无上的权利迷了心迷了眼。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开仓赈粮,指派下去的,还是当初明皇的人,庸皇什么都没说,朝臣依旧是那些朝臣,曾经欺辱过他的,曾经打压过他的,他没有丝毫秋后算账的意思。有人提着心,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听从安排,盯着赈灾的粮食,生怕少了一粒米,恨不得掏出家底来填补一些来上表心意,但有些人见庸皇上位后没有什么表示,并且实施仁政,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一般赈灾算是肥差,有些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和双手,暗中搞了些小动作,还自得的意味,就算是换了个皇帝,依旧要仰仗他们这些朝臣,而且刚上位的皇帝,屁股下的椅子都没坐稳了,不敢对他们怎么样的。
结果赈灾回来后,老老实实一粒米都没贪的嘉奖了一番,那些哪怕贪了一粒米的,直接抄家处斩。
一连抄了十三个朝廷大官的家,很是让人懵逼了一下,说好的仁政呢,说好的前事不计呢,看着像是提溜葫芦一样拉出去处斩的人,那些被指派了任务,却夹着尾巴老实本分的人大大的松了口气,所以说,看不清形势,果然是会丢掉性命的。
而那些抄出来的家,数目之巨,简直能惊掉人的下巴,难怪这些人控制不住自己还要顶风作案,胆子不大,如何能贪出这么大一笔家产。那些钱财最后一半入了国库,填补了废帝的亏空,另一半换来了大量的米粮,再次派人出去赈灾。
因为天灾,大夏许多地方难民集结,以前的暴君让他们看不到希望,如今新皇登基,减免赋税,开仓赈粮,让他们对未来也有了期盼,只要上面的人没有放弃他们,他们还能有明天可以过下去,谁又会拎着脑袋拿着性命去闹呢。
等彻底将国内的局势平定下来后,便是一连串的加封,战闻初自然而然的封了王,继承了他父亲,封为战王,樊皓轩的爹也被封为将军,再次被派遣去镇守边城,只不过樊皓轩也被封了官职,虽然只是一个禁卫军,但这可是近身守卫皇族的,也算是荣耀,不过谁都知道,这也是一种权衡,樊皓轩必须留京。
对此樊皓轩他爹早有预料,也不担心,他的老大战闻初还在京中呢,怎么都会照看他儿子,而庸皇也不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只要他忠心耿耿,哪怕他儿子在京中闯了祸,留一条小命肯定是可以的,所以接到了指派,便毫不担心大大咧咧的走了。
樊皓轩看向新晋小王爷,忍不住哭丧着脸“你说我是亲生的吗?”
寒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
战闻初封了王之后也不是就剩享受了,因为现在还算是特殊时期,庸皇的班子都没培养起来,他能信任的人也没几个,所以新晋战王还兼职禁军统领,负责整个京城的治安以及宫内宫外的安全,每天也是很忙。
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走向正轨的时候,国公府段国公也是夹着尾巴做人,当初他没能找到机会,在庸皇进城之前投靠,后来在他上位后开仓赈灾之时,直接捐了他大半的家产,虽然他很舍不得,但云滢告诉他,这是他投诚最佳的时机,所以肉疼也给捐了,为此庸皇很是嘉奖了他一番,虽然只是口头嘉奖,但总算是保住了小命以及国公的头衔。
后来战闻初封王,他们也是心惊胆战了一番,可是自从新皇登基到现在,战闻初没有来过国公府,甚至对‘寒宁’的死都没有多问一句,简直视他们为无物一般,这让他们不安又奇怪。
云滢说当年战闻初可是将她表哥当小媳妇一样看护的,结果表哥舍了战闻初,跟了他,说不定战闻初一直怀恨在心,没见战闻初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肯定是当初表哥不要战闻初之后,战闻初立刻找了别人,是他们将事情想严重了,没准战闻初早就不将‘寒宁’当回事了。
心里这般想着,又忐忑的过了一段时间,见战王府毫无动静,也没人来找他们的麻烦,慢慢的段信厚便放开了心,看来他之前实在是太惊弓之鸟了,人家就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不过这样也好,大家关上门各过各的,多好。
就在他觉得好的时候,他家的铺面竟然惹上了这位新晋小王爷。
战王就一个独子,听闻还被庸皇亲口称赞过麒麟儿,边城起家的琉璃白瓷,还有铺路的水泥,那可是能名垂青史的东西,全都是这位小王爷捣鼓出来的,如今国库的大头收入,可以说都是小王爷的手笔,还经常被皇上召进宫中一起用膳,就因为小王爷说想尝尝御厨的手艺,一旦宫中有新的菜色,那第一个吃到的绝对是小王爷。关键是他爹还是战王,哪怕战王手中已经没了兵权,但他可是统领着整个京城的禁卫军,这背景,这皇家恩宠,谁敢惹,哪怕是京中的霸王见了都要绕道走,但偏偏他家的铺子惹上了。
寒宁坐在一家珍宝阁中,桌子上摆着一尊珊瑚摆件,整个珊瑚并不大,但通体透亮,红的极其均匀富有光泽,阳光撒上去,更是水润极了,一看就价值不菲。可惜坐在红珊瑚旁的人,却是表情不善,而店铺外面,已经被几个一看就气势不凡,穿着战王府家仆衣着的人给围住了。
周围的人都围观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的,有人认出了那些家仆身上的衣服,便解惑是战王府的人,而铺子中那个年纪不大但精致尊贵的少年,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那位小王爷了。
店铺的掌柜满头冷汗的站在一旁,寒宁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看过去“掌柜可知,我父王一个月的俸禄都没有三百两,这一个珊瑚摆件,却用了六百两,六百两啊,却买到了假货,展柜的,你说这件事如何是好?”
有耳尖的听到里面的话,便忍不住有些哗然,这珍宝阁可是国公府的,竟然卖假货?还六百两,关键坑的还是小王爷,这可不得了!
掌柜的脸色惨白道“小王爷,这里面定然是有误会,这可是真真的红玉珊瑚,如何能是假的呢,只是这价格的确有些虚高,但当日我们也着实不知小王爷的身份,如今这些银子退给您,改日我们国公府的定然会上门赔罪,您看?”
寒宁嗤笑了一声“原来是国公府的啊,我这刚回京,初来乍到的,真不知道这铺子的后背竟然是国公府,但国公府就能卖假货吗?红玉珊瑚,我会不认识红玉?来人,东西拿上来。”
一旁有人连忙端出一个盆子,站在寒宁身边的随从端起珊瑚放在盆子里,直接拿到了门口,紧接着又端来一盆水,当着众人的面慢慢的朝着珊瑚倒了下去,然后众人就看到,那尊红玉珊瑚竟然褪色了,明明是鲜红的玉,最后竟然退成了透亮的白,但这红色一褪,那珊瑚看起来就变得廉价了。
“真变色啊,竟然是染上去啊!”
“嚯,好家伙,这红水哗啦啦的!”
“没想到,珍宝阁竟然卖假货,这以前不知道坑了多少人哟。”
“啧,六百两买了个染色的家伙回去,难怪小王爷如此生气。”
寒宁转头看向掌柜的“如今,你还要铁口说这是真红玉?”
掌柜的直接给跪下了“小王爷,这小人真的不知啊,小人就是个掌柜,这铺中的货源并不经小人的手啊!”
寒宁轻笑了一声“你既然不知道,那就找个知道的,能主事的来,否则,就算我今天将你这一铺子的假货都砸光了,谁能说我半个不是。”
掌柜的早就请人去了,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但偏偏惹上的是小王爷,而段信厚的儿子还没有一个到主事的年纪,于是只能段信厚亲自出面来了。
寒宁看着眼前这个老了许多的男人,又是一声轻笑,却并未从椅子上站起来“国公爷啊,这是欺我年少么,竟然用假货来糊弄我?”
段信厚并未认出寒宁,寒宁这个皮囊长得不像他,也不像‘寒宁’反倒是更像‘寒宁’的母亲,不过段信厚从未见过,当年见过的人如今也没剩几个了,他认不出来也自然,见到门口的红水和白玉,段信厚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红玉的确作假,用特殊的颜料侵染上去的,但并不是随便一盆水就能洗掉的,这些年靠着这些成本低廉的假货,他没少敛财,但从未被人识破过,没想到,竟然折在了这位小王爷手里。
段信厚到底也是做了好多年国公爷的人,面上镇定的赔罪道“这件事我会派人去调查,一定会给小王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寒宁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你怎么调查是你们的事,我要的也不是交代,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原本我想买一个送给爹爹高兴高兴,结果高兴的事情变得如此扫兴,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赔偿吧,假一罚百,六百两,退还我本来的银子,赔偿六万两了事。”
国公府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六万两,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一看到他的脸色,寒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虽然还算年少,但身高却跟段信厚一般高了,那周身的气势,瞬间将段信厚给比下去了“如何,国公爷不愿意?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本想大事化小,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进宫找皇上说道说道了,天子脚下,售卖假货,这件事陛下一定很感兴趣。”
段信厚连忙拦住了寒宁的去路“小王爷!”
寒宁回头看他“不愿意赔钱,又不让我去找皇上,怎么着,让我吃下这个哑巴亏?国公爷好胆色啊,我战宁长到这么大,什么都吃过,就是没吃过亏,啧,不知道我那个护短的爹爹若是知道我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会不会亲自登门拜访呢。”
听到战闻初,段信厚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只能努力克制表情露出个僵硬的笑来“小王爷何必如此心急,赔偿自然是应该的,只是六万两”
段信厚的话还没说完,寒宁就打断道“这么大个珍宝阁,每天银钱往来别说连六万都没有,还是国公说赔只是拖延我?”
国公脸色僵的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真的不想招惹战闻初那个煞星,只能忍痛咬牙,让掌柜的取来六万两。
寒宁身边的人清点了一下,确认数目无误,这才收下。
段信厚肉疼的不忍看,只想赶紧请走这个小煞星,得了银子,寒宁却是继续看着段信厚。
段信厚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小王爷还有何指教?”
寒宁道“这是赔偿,我那六百两的本金呢?”
六万都给了,六百又算什么,国公府已经气到想吐血了,但还是只能稳住,直接让掌柜的拿钱。寒宁还在后面加了一句“六百不要银票,要碎银子。”
掌柜的无法,只能清点了六百两的碎银,寒宁身边的人再次清点,没问题后,寒宁这才离开了铺子,一边走,一边抓了一把碎银子朝着外面围观的人洒去“大家看热闹累了,我请大家喝茶,以后大家买东西可要擦亮眼睛,别买到假货了。”
众人高呼谢小王爷赏,然后满地抢银子,热闹的不行。
段信厚捂着胸口,坚强的没有倒下去。
战闻初听闻了这件事,无奈的看向寒宁。
寒宁亲昵的挂在战闻初的身上“爹爹,听过一句话吗?”
战闻初皱眉,面露疑惑。
寒宁笑道“儿女啊,都是前世的债,这债啊,他该好好还一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