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芝便拿了件披风给年世兰,嘴上忍不住嘟囔道:“驭风林不是在山上么?昨儿皇上还嫌娘娘一个人跑出去太远,今儿风这样大,却还叫娘娘独自上山。”
“颂芝姑姑尽管放心,就是考虑到驭风林比较远,皇上特意挑选了一小队侍卫随行,都是汉军镶黄旗的。”
这公公叫小乐子,前几日替皇上送过几回东西来,并不算生面孔,说话时翘着兰花指,颇像黄规全的胞弟,瞧着也亲切。
年世兰看了眼外头,四位穿着镶黄旗软甲的骑兵,两两而站。
年家是镶白旗抬镶黄旗,哥哥年羹尧是汉军镶黄旗旗主,皇帝这是挑了自家人来保护自己,属实是有心了。
年世兰拿起马鞭正准备出去,瞧见墙上挂着的弓箭,伸手取下来。
小乐子捏着嗓子道:“娘娘这是去见皇上,风花雪月,这舞刀弄剑,实在不好看。”
年世兰听了他的话,将弓箭放下,出帐,对那四个侍卫道:
“好好当差,回来有你们的好。”
“奴才谢娘娘恩典。”
年世兰脚踏马镫上马,拽着缰绳吩咐道:“颂芝,回头瞧见周宁海,催着他把本宫桌上的锦盒拿去给小厦子,让小厦子即刻放到皇上书案边,那是本宫给皇上准备的礼物。”
皇上给娘娘准备惊喜,娘娘也悄悄给皇上准备礼物,她们这些在娘娘身边当奴才的,不就希望看到这些么?
“是,娘娘。”颂芝双手放在身侧,福身,清脆道:“奴婢立刻去办。”
今日风大,远处山林偶尔传来一两声呼啸,这马跑得也比平日慢了许多。
颂芝瞧着侍卫护送年世兰离开,转身拿了锦盒让周宁海送去给皇上。
主帐内,皇帝正同朝臣商议国家大事。
“西北战事已了结,年羹尧班师回朝,现下还未入京,便命都统范时捷、直隶总督李维钧跪道迎送,这回京以后,岂非要满朝文武夹道跪接?”
张廷玉启禀时,皇帝缓缓拨弄着佛珠,等他说完,道:“他不敢。”
“年羹尧如此嚣张,可知不是借了华妃娘娘的势?”
转动的佛珠停住,皇帝眉头紧蹙,没有说话,气氛僵持。
张廷玉双手抱拳,继续:“微臣以为,皇上宠爱华妃娘娘并无过错,只是六宫专宠,难免惹人非议,恐有祸乱朝纲之嫌。”
不宠的时候,这些老家伙联合催着复宠,宠爱的时候,又团结起来劝分。
皇帝不耐烦道:“朕心中有数。”
张廷玉等人识相退下,苏培盛双手端着托盘进来。
双耳金边托盘上一边放着茶杯,一边放着锦盒,他将茶杯放到皇帝跟前。
皇帝目光落在锦盒上,瞧着有些眼熟,“那是何物?”
苏培盛回禀道:“这是周宁海拿来的,说是华妃娘娘特意送皇上的礼物。”
是那个杂草一样的兰花荷包绣好了?
皇帝眉头舒张,笑着将锦盒拿过去,嘴上还道:“瞧着她平日刻苦勤奋,又是看书又是写字,岂不知书也看不完、字就写一半,做什么都没有耐性,一个荷包绣了好几个月,还以为她都忘了。”
华妃帐中。
叶澜依一大早去了马厩,回来时想告诉年世兰,今日天气不好,不宜骑马,结果颂芝却告诉她,华妃娘娘被皇帝请去驭风林了。
叶澜依不满道:“风沙这样大,瞧着这天随时便要下雨,皇帝叫娘娘去驭风林做什么?”
“自然是因为皇上钟爱娘娘。”颂芝疑惑地看着叶澜依,“不对,皇上不是叫你过去了?你怎会知道?”
“我?皇上何时叫我?”
叶澜依忽然想起昨天的陷阱,猛然意识到:这里是皇家围场,不是寻常野外,没人敢随便设陷阱抓猎物!
昨日未能仔细探查,现在想来,或许那陷阱里头还有别的机关。
或许那就是冲着华妃娘娘去的!
“有人要害娘娘!”
叶澜依跑出帐外,将手放在嘴边,吹出一声哨响,骏马自远处嘶鸣而来,她小跑飞身而上,说了句“快去找皇帝”,人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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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老远听到林子里的风声,这近了林子,反倒不觉得风大。
护送的侍卫一起停下,其中一人道:“皇上口谕,让奴才等在此处等候。”
年世兰环顾四周,“皇上在里面?”
皇帝出行,都是乌泱泱一群人,即便在围场从简,也会有护卫亲随,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
她拉着缰绳看着侍卫,问道:“皇上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回娘娘的话,皇上带着亲随上了山。”四名侍卫已经下马,为首继续回禀道:“应是转个弯便能瞧见。”
年世兰听着里头的动静,似乎是有人在,“那你们在这守着,本宫进去瞧瞧,驾——”
她缓行入林,才转过弯,守在林子口的四名侍卫,立刻上马,只待听到声音再离开。
人为刺杀总会留下痕迹,而这荒山野岭,猛兽撕咬,则全属意外。
木兰秋狝本就是士兵通过各种办法将猎物赶去某一区域进行围捕、猎杀,所以将野兽引诱到指定地点,对他们的人而言,并非难事。
即便老天保佑,她能在兽口脱险,难保不会缺胳膊少腿、容貌被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