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封六宫的晚宴上回来,皇后想了一夜,太后虽然盼着皇帝子孙昌茂,可是这后宫里谁生都可以,便是年世兰不行。
此一事上,她若冒进,怕是不小心会变成第二个端妃,替人受过。
想通这一点之后,皇后反倒放宽了心。
“皇上如今不过是鬼迷心窍,忘了初心罢了。”皇后喝了口茶,贴心道:“但愿皇上早些醒悟,华贵妃也少受些苦,否则月份大了再落胎,莫说孩子,便是连她自己也保不住。”
“娘娘圣明。”
比起年世兰有孕,皇后更关心沈眉庄的胎。
眼看就要瓜熟蒂落。
“煦嫔最近如何了?”
“煦嫔虽是头一次有孕,身边的下人也都没有经验,却十分谨慎,而今又有温太医照看,所有送进去的东西,都再三查过再用,她们防得滴水不漏。”剪秋确实已经尽力,她建议道:“要不要让莞嫔动手?毕竟有甄远道在,她不敢……”
“糊涂!”皇后当即斥责,“她与煦嫔情同姐妹,若是将此事告知太后,本宫如何交代?”
“是奴婢考虑不周,还请娘娘恕罪。”
太后喜欢沈眉庄,合宫里的人都知道。
年世兰纵然懂医,毕竟不能时时在沈眉庄身边提醒,她给沈眉庄支了个招,日日去给太后请安,将平日里见过的人、吃过的东西,自己的症状,事无巨细告诉太后。
一来表孝心、说话陪太后解闷,二来太后斗争经验丰富,但凡有蛛丝马迹,她和她身边的嬷嬷必定能够发现。
想要孩子就不要怕闲言碎语,来回路上只管招摇些,身边要带足了宫人,有危险让他们挡着,任何人不能近身。
所以皇后是眼睁睁看着沈眉庄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咬牙切齿,无计可施。
“方才吉贵人似乎想要为娘娘效力,娘娘为何不留她?”
“那个蠢货跟她哥哥一样,做事手脚不干净,本宫何必沾染晦气?”
明确皇后的意思,剪秋对吉贵人的态度立刻变了,“布日古德的事情,原本与娘娘分毫关系也没有,正是因为她常来景仁宫,皇上想到这层,才疑心娘娘。”
皇后深以为然点点头,“找人看好她,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留意,没得坏事,又要连累本宫。”
“是,娘娘。”
绘春端着盘柑橘进来,剪秋瞧着蜜橘泛着青色,大小不一,不由蹙眉:“怎么当的差?这种东西也敢拿到娘娘面前来?”
“这是今年新供的柑橘,内务府紧着翊坤宫先挑,所以……”
“黄规全领着内务府那帮奴才越来越放肆了,竟敢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
“都是小事。”
扳倒了年世兰,黄规全这些人,是都要换掉的,到时候一并打死,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置气。
皇后伸手拿了个柑橘,低头剥了起来,指甲扎进橘皮,细珠飞扬,汁液顺着纹理缓慢流动,橘皮被她撕扯开。
绘春瞧着皇后不追究,暗暗松了口气,道:“奴婢刚刚从内务府回来,看到圆明园来人了。”
“圆明园?”皇后的手顿住,并未抬头,“什么人?”
“说是驯马女,瞧着是去翊坤宫的。”
皇后眉头微蹙,“翊坤宫?”
剪秋眼珠缓缓转动,提醒道:“娘娘,在围场时,皇上赏过华贵妃一匹踏雪赤焰,那马如今留在圆明园,有专人看管,前两日传信进来,说是那马好像出了什么问题,皇上不忍见华贵妃担心,特意将人召进宫问话。”
爱屋及乌,皇帝连对她的马都格外上心。
皇后没再说什么。
▪翊坤宫
“姑娘喝口水,我们娘娘马上就来。”
吟香听颂芝提起过叶澜依,说她性子古怪,不过对娘娘忠心,娘娘也很看重她,所以吟香亲自给叶澜依端了杯茶。
叶澜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不看吟香,也不开半分笑颜。
吟香瞄了眼叶澜依,“这茶是娘娘赏的,娘娘让你坐等。”
叶澜依粗着嗓子不客气道:“我站着就行。”
年世兰从外头进来,吟香忙迎上去,伸手将年世兰的披风解了,年世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对门口两个宫女道:“你们俩去小厨房看看汤药熬好了没?别误了娘娘服药的时辰。”
那两人“是”一声立刻出去。
叶澜依瞧见年世兰,忙蹲下身行礼,“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外头下了好大的雪,怎么不等天晴再过来?”年世兰将两个白玉小瓷瓶放到叶澜依手里,“还是上回的药。”
白玉小瓷瓶似冰一样寒冷,叶澜依双手捧着,毫不犹豫揣进胸口的衣裳里,嘴角扬了起来。
吟香脱口而出:“原来你会笑啊。”
“她怎么不会笑?”年世兰接过颂芝递来的暖炉,随口道:“她笑起来很好看。”
得了夸奖的叶澜依有些害羞,低头回道:“娘娘宣召,奴婢不敢耽搁,立刻便来了。”
年世兰也不欲在虚礼上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太后去圆明园有什么事?”
叶澜依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继而又觉情理之中,欣喜道:“奴婢就知道娘娘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