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叶澜依让人传口信来,说她遛马时一个没注意,赤焰同别的马打了起来,受了伤。
赤焰本就烈性,看不惯人也看不惯别的马,打斗很正常,受点小伤也无妨。
不过传话的人还带了封信进来,里头歪歪扭扭写了个寿字。
是叶澜依的手笔。
许是回宫后与太后接触多了,年世兰看到那个寿字,便想到了寿康宫,传话人只说赤焰,旁的不提,想来是因为消息重要又隐秘,叶澜依不便透露,年世兰便更加确定与太后相关。
“太后派人去了凝香斋。”叶澜依回禀道。
凝香斋?那不是之前康如芸住的地方吗?
太后派人去那里做什么?
年世兰有些疑惑,“你怎知是太后的人?”
“奴婢身份微贱,主子们不在圆明园,奴婢可以到处走动,凝香斋是皇上下令封锁的,无关人员一律不得入内,宫里来的人先去见了圆明园管事的公公,奴婢听到他们说话了。”
“太后的人可进去了?”
“没有,膳食送到门口,外头的人根本没机会进去。”叶澜依摇头,继续道:“奴婢好奇,夜里趁人不注意,悄悄去里头看了。”
“看到了什么?”
“里头的贵人衣食无缺,只是没有手脚。”
叶澜依说话时,比划着断去的位置,上臂中段、大腿中段。
那不就是……人彘?
年世兰吸了口气,好一会儿才呼出来:
康如芸被关凝香斋后,年世兰怀疑过她自曝,并且往自己身上泼了不少脏水,但是皇帝后来的表现,又让年世兰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看来,是因为很多事情与原来发生偏差,显得康如芸消息不实,皇帝并未全信她。
有预言之能,无论可信几分,对皇帝来说,都是莫大的威胁,自然也是一个机会,所以皇帝没有要她性命。
断她手足,囚禁凝香斋,便是想要获取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美人江山,孰轻孰重,皇帝向来能够分得清。
只是帝王无情,康如芸的下场叫人唏嘘。
年世兰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保持警惕,未曾有片刻松懈。
否则,先被康如芸发现自己有问题,如今躺在凝香斋、被审问的人彘,就是自己。
叶澜依以为年世兰是想到被断去手足的模样而害怕,忙道:“奴婢失言,娘娘莫怕。”
颂芝即刻倒了杯热茶来,“娘娘喝口水。”
年世兰推开颂芝递来的茶盏,“无妨。”
“太后的人离开圆明园,又去了一个院落,那地方守卫森严,奴婢没能进去。”
算算日子,太后是让人去调查了甄远道了吧?
甄嬛的价值取决于纯元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太后无非是觉得康如芸犯了大错,皇帝念着纯元旧情却不忍重责,于是派人去圆明园,想瞧瞧皇帝对纯元还能念几分旧情,好确定甄嬛是否可用。
保留贵人虚衔、拥有贵人待遇,想必能给太后不小的错觉。
所以太后才费心,让甄嬛进养心殿、上皇帝的床。
“没关系,你做得很好。”
年世兰一向以为叶澜依桀骜不驯,没想到她能如此细心聪慧。
“颂芝,将东西拿来。”
颂芝很快回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里头是十两金子、一只玉镯和一些首饰。
“奴婢不是为了银子。”叶澜依跪了下去,“娘娘对奴婢有恩,又让奴婢脱了贱籍,还把赤焰交给奴婢,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这是什么逻辑?
养赤焰是她的工作,工作怎么能叫“大恩大德”呢?
何况,她的贱籍是皇帝的命令,要谢也该是谢皇帝。
“你之前不是说无家可归吗?”年世兰示意颂芝将她扶起来,道:“这金子给你,你得空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小院子,买下来,剩下的钱,置办些家用,或许有一天,本宫也能去你那里小住。”
小院子?小住?家?
叶澜依粲然一笑,“奴婢一定不辜负娘娘的期望,好好办!”
“你在宫外若有需要,可去年府,哥哥看到这只镯子自会帮你。”年世兰将锦盒盖上,颂芝将盒子递到叶澜依手中。
“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本宫不便留你,回去路上小心。”
年世兰觉得太后派人出宫一趟,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甄嬛,她想到了地方暴动、言官直谏后宫干政的事情。
论打探消息的能力,京中这些人哪比得上哥哥?哥哥手底下多得是人才,出入敌营、刺探敌情尚且信手拈来,其他自不必说。
叶澜依走后,年世兰又休书给哥哥,让他务必查清乌拉那拉氏在前朝的动向。
寿康宫那边听说圆明园来了人,也特意派人打听过。
“是百兽园的驯马女。”孙竹息将踏雪赤焰的事情告诉太后,又道:“华贵妃无子受封,而今有孕,宫里都在传贵妃不日将成皇贵妃。”
“皇后尚在,册封皇贵妃像什么话?”太后手上拨弄着和田玉佛珠,眼中尽是嘲讽,“华贵妃的胎是留不得的。”
“太后是想……”孙竹息揣度上意,“有了上次经验,只怕华贵妃这次不会轻易相信旁人。”
“那个吉贵人虽然蠢,也不是毫无用处。”
太后将佛珠放到桌上,看向孙竹息,“她不是在翊坤宫安排了人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