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新上了一道龟鹤延年汤,都是名贵药材熬制,其中还有两支上好的野山参,是皇上特意叫给年世兰添的。
整整炖了一天,汤浓味美。
皇后瞧着颂芝给年世兰盛了一碗汤,闷闷喝了口酒。
年世兰一边喝着汤,一边听着冯若昭应付吉贵人,余光扫着众人。
对面的齐妃开口道:“我记得敬妃和煦嫔三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十分明显,华贵妃已三月有余,倒是不见有任何动静哈?”
因着落胎药一事,皇帝草木皆兵,对每一个关注年世兰胎的人,都有些敌意,不等年世兰开口,他先道:
“太医说华贵妃素来体弱,所以胎儿也格外小些,三月不见出怀也正常,怎么你觉得不妥吗?”
齐妃是想说不妥的,解释的词儿都想好了,可抬头迎上皇帝不悦的脸,忙赔笑说:“臣妾也是关心华贵妃,不过随口说说,皇上多虑了。”
连齐妃都能看懂的脸色,可知是有多差。
富察贵人坐次离皇帝远,又向来有单挑四方的勇气,喝了几杯酒,忘了自己的嫔位是怎么没的,倒是将这笔账算在贵妃头上。
她朝年世兰举杯,意有所指道:“龙裔的事情,自然是再小心也不为过的,贵妃娘娘您说呢?”
皇帝手里拿着酒杯,侧身往后靠了靠,眯眼望着富察贵人,语气危险道:“这是贵人跟贵妃该有的规矩吗?”
富察贵人后背莫名出了一身冷汗,忙低下头不敢言。
眼瞧着好戏未开场,戏台子就要塌,皇后宽厚一笑,“富察贵人年轻,今儿又是家宴,多饮了些酒,难免有礼数不周之处,想来华贵妃也不会怪罪。”
皇帝今日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完全不给年世兰上阵的机会,他浅呷了一口酒,看着身侧的皇后,道:“怎么皇后素日便是这样替朕管理后宫的?”
他眼扫四周,“华贵妃不计较,是她宽仁大度,不是你们为所欲为的借口!”
戏台子果然还是塌了。
“家宴都是自己人,姐妹之间玩笑,皇上何必动怒?臣妾倒觉得富察妹妹的话十分中肯。”
年世兰开口救场,她想看看皇后这边到底准备了几出好戏,便举杯,“多谢妹妹关怀,本宫自会小心照看皇嗣。”
这厢话才落音,那厢曹琴默开了口:“其实齐妃姐姐多虑,贵妃娘娘的胎是全太医院共同确诊的,又有院判大人亲自照看,必然不会出错。”
以曹琴默的眼色,自然看得出今日不是朝华贵妃出手的好时机,可以皇帝今时今日待华贵妃的态度,哪一日又是好时机呢?
吉贵人趁机道:“嫔妾听闻古籍有载,以银针置皮下,可改脉象,无孕亦可诊断出有孕。”
“无稽之谈。”
年世兰脱口而出,脸上闪过的不自然被皇后尽收眼底。
皇后仁慈一笑,只当闲话道:“此法本宫也见过,只是古书记载未必全有依据,太医日日把脉,若日日置针,只怕筋脉受阻,胳膊都是要残废的。”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还听说这法子能安胎,可见众说纷纭,不可尽信。”曹琴默关切道:“臣妾瞧着贵妃娘娘今晚举杯微颤,想是忙了一天也累了,毕竟怀有身孕,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曹琴默明里替年世兰说话,暗中提醒大家注意年世兰的手。
吉贵人微微一笑,“贵妃娘娘连拿个酒杯都费事,这胳膊上不会也埋了一天的针吧?”
皇后嗔怪道:“皇上方才教训过,越说越疯魔。”
剪秋匆匆进来,与皇后耳语几句,皇后脸色大变,“什么?这群奴才是怎么当差的?”
皇帝闻言侧脸,“发生何事?”
“御膳房方才来报……”皇后几番欲言又止,做足姿态,才迟疑道:“今夜特意给华贵妃准备的龟鹤延年汤里,本该用上好的野山参,御膳房的奴才不当心,错用了丹参。”
“什么?!”
皇帝耳中嗡了一声,他记得这丹参,上次落胎药之事,宗正特意说过,活血化瘀药,孕妇大忌。
皇后紧张地望向年世兰面前的汤碗,“那汤熬了一天,一碗下去,只怕胎儿……”
欣贵人实心肠,“嫔妾瞧娘娘方才喝了好些,不会有事吧?”
曹琴默适时道:“算算时间,贵妃娘娘喝了这汤,都有小半个时辰了,也不见有任何不适,许是御膳房并未弄错,贵妃娘娘福泽深厚,皇上、皇后不必惊慌。”
吉贵人得意道:“丹参亦是补药,有孕才有事,无孕自然无事。”
剪秋打断众人的话,“此时不是争论的时候,还是先请太医来给贵妃娘娘诊治吧。”
苏培盛忍不住侧目瞧了剪秋一眼,倒是难得见她如此关心华贵妃,皇后亦用余光警示剪秋,剪秋即刻垂手而立,不再多言。
皇后不动声色补充道:“龙裔为重,倒是耽搁不得。”
皇帝神色焦急道:“苏培盛,传太医!”
“劳皇后娘娘挂心,臣妾近来胃口不好,不过浅尝一口,想必不会有碍。”
年世兰拿起酒杯,想要给皇帝敬酒遮掩过去,谁知手指无力,还未站起,酒杯便从手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