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海出去一趟,回来给年世兰奉上一本账册,小泉子提小鸡仔似的,将含笑抓进来。
含笑手脚被捆着,呜呜求饶,只是嘴里塞了一团布,话也说不清楚。
“老实点!跪好!”小泉子踢了踢含笑的脚。
年世兰视若无睹,翻着账册,蹙眉道:“延庆殿这个月开支怎会有五两?!!”
“太医院竟然给齐月宾那个贱人看诊?!”
“御药房的差事是怎么当的?谁准他们擅自给那个贱人送药的!”
年世兰句句围绕齐月宾,然后「啪」一声将账册拍到桌上,怒不可遏道:“这群狗奴才眼里还有没有本宫!”
满屋子奴才跪下去,含笑呜呜声也戛然而止。
其实从知道端妃不是谋害自己孩子的凶手时,年世兰已经没有下令苛待,延庆殿若要去请太医、去取药,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她不可能让人善待,否则叫皇帝和太后那边知道,难免起疑,生出更多事端来。
“娘娘息怒!”颂芝跪禀:“太医院一向是听话的,从没有人擅自去给端妃请脉,只是近来太后娘娘多有照拂,还亲自拨了陈太医去照看端妃,奴才们实在不敢违背。”
颂芝语气弱弱,只是每每说到“端妃”二字,或咬字加重,或稍加停顿,分寸拿捏得极好,丝毫不显刻意。
“难怪去岁自围场回来,太后便处处不待见本宫,原来是端妃那个贱人挑唆!”
年世兰忽而扭头,看着地上的含笑,满眼怒火。
小泉子即刻将含笑嘴里的布团拉出来,含笑还没来得及求饶,年世兰随手将账册摔到她脸上,怒道:
“贱人,连你也敢帮着背叛本宫!”
咚咚咚——
含笑连磕了好几个头,几乎是将脑袋往地上砸,她哭喊着:“贵妃娘娘息怒,奴婢没有帮着端妃背叛娘娘!奴婢是冤枉的!”
好个「端妃」。
年世兰哼笑一声,“本宫还以为她这嘴有多硬,需要劳动本宫亲自审问。”
她抬手,吟香将茶盏放到她掌心,她缓缓呷了一口,幽幽道:“也不过如此。”
此刻她语气慵懒,不疾不徐,仿佛方才怒发冲冠的人并不存在。
近来翊坤宫沉浸在贵妃复宠的喜悦中,上下松懈,含笑得了机会抄了一份年世兰在喝的汤药方,连着年世兰喝药的时间,于昨夜悄悄送出去,回来就被周宁海给绑了。
吟香余光瞥了眼地上发愣的含笑,朝年世兰行礼,恭维道:“咱们娘娘便是这天底下最英明的!”
“齐月宾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般为她卖命?”
年世兰放下茶盏,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模样,像极了在闲聊家常。
含笑便如同被人点了穴位似的,跪在原地,额头上的血迹刚好挂到鼻梁,她两只眼睛直愣愣看着年世兰。
好一会儿她才颤颤开口,“娘、娘娘是不是误会了,奴婢,奴婢没有……”
“这后宫里啊,没有秘密,只有相信与不相信,你就算什么都不说,本宫也知道。”年世兰脑袋轻轻一歪,一脸人畜无害道:“你说欢宜香已经能够避孕,本宫何必多此一举,再喝碗避子汤呢?”
恐惧爬上含笑的脸,她的身体开始微微抖动,“娘娘您、您是故意的。”
她的目光无处安放,无意瞥见地上的册子,并非内务府账册,而是翊坤宫宫人名录。
肃喜先前伺候过端妃,或许能查到记录,但她没有。
念及此,含笑又定了定神,再拜,“请贵妃娘娘明察,奴婢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安贵人说奴婢只要将娘娘的事情告诉她,她便给奴婢三十两银子,奴婢、奴婢……”
“啧啧啧,三十两银子?你也太高估安陵容了。”
在后宫里,瞧着吃穿都是皇家的,可是想要日子过得舒坦,少不得上下打点,否则喝茶的杯子都会缺口。
她得宠晋封还没几日,家底子又薄,安比槐才进京,她但凡有些体己,都得要送回娘家。
哪有能力凑出这三十两?
就算有,小门小户出身,她舍得吗?
含笑这话,跟直言安陵容与齐月宾勾结,没什么区别。
“末流小兵查起来虽然难,可是娘娘想知道的事情,什么查不到?”颂芝啐一口,道:“你本家姓孙,你那个小兵表哥在奉恩将军手下当差,没错吧?”
含笑颓然瘫坐在地。
肃喜被发现有问题时,年世兰就怀疑到了端妃,今天的事情不过就是个佐证局,事件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
年世兰并不需要在含笑这里寻什么口供。
只是还有一点让她摸不清的地方,今日到底是谁给皇帝报的信。
年世兰在后宫布了很多眼线,唯一撤掉的是针对安陵容的。
因为她发现安陵容身边有人。
敌我不明,为了保险起见,她便不敢叫人靠近,以至于含笑将消息传给安陵容之后,线索就断了。
后宫云波诡谲,一点点意外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年世兰不能不小心。
只不过听含笑的意思,早先她只蛰伏,不需要做任何事,近来才被通知,可以与安陵容联系,她也不知道安陵容得到消息后会怎么处置。
门外,霍青云从黑暗中走近,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