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能调制出欢宜香来,多少也是懂些香的,何况还曾体验过那情丝香,知道那香的厉害。
原先他是不在意,左右睡谁也是谁,不必忍着。
如今再上当是不可能的。
他进殿觉出气味不对,随便寻了个理由,让敬事房的人将安陵容又送了回去。
独自待了一会儿,瞧见墙上挂着的“恩爱两不疑”,皇帝和贵妃并列的印章,还有胤禛和世兰。
本打算叫苏培盛去翊坤宫。
可又怕她那个性子,说什么“睡了”、“病了”、“公主离不开”之类的借口,便叫小厦子去翊坤宫同霍青云浑说。
皇帝知道她心里还是担心自己的,但没想到她听说自己病了,这般着急。
抬头见到她,瞧见那被淋湿的头发,那失魂落魄的神色,胜过千言万语。
当真是叫人又心疼,又欣慰。
金兽里的香燃至转弯处,气味便格外浓烈些,散入空气,渗透皮肤、进到血液,与酒精相遇。
这时候皇帝忽然将苏培盛叫了进来,年世兰以为皇帝是要放自己离开,谁想他未松手,只指了桌上的酒。
苏培盛将酒壶和酒杯都端了过来,然后退了下去。
顺便灭了两盏蜡烛。
光线暗下去,气氛便更加暧昧。
额头相抵,他双手将她环着,恋恋不舍道:“外头风大雨大,今晚别走了。”
“皇上,有人要害你,你殿中有问题,像是除夕夜……”
“情丝香,让人恩爱欢好的情丝香。”皇帝匀了一只手,倒了两杯酒,“你猜哪一杯有解药?”
年世兰看着壶上的珠子,想起宫中惯用的伎俩,这是……鸳鸯酒壶?
她不知道哪一杯是解药,但看皇帝的样子,大抵是要害自己,便道:“你那一杯。”
皇帝捏着酒杯一口灌下去,在她诧异失落之际,低头贴唇而来。
饿极了的小奶猫寻到饱腹之处,自然轻易不肯放弃。
待到滴酒不剩时,她已经躺到了床上。
“不是解药。”
“没有解药,也不需要解药。”两唇相依,皇帝无比自信道:“这世上能让我忍不住的,从来不是药,是人。”
“你在,便是最好的情丝香。”
他吻得若即若离,素手探幽,轻诱道:“叫我夫君好不好?”
她微微一颤,瞪大眼睛,“皇上,手。”
“叫夫君。”
“夫君。”
他开始诉这些日子的绵绵情意,还迫着她回应,但凡有一些迟疑,那手便不安分,她只得一句一句附和。
“以后不许喝避子汤,为我生个孩子,好吗?”
好……卑鄙!
天亮回去,红花沐浴、麝香泡脚,避子汤一日三顿地喝!
无论心里怎么想,她嘴上都甜言蜜语哄着他,总算得了主动,便再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烛火照着殿中各种摆件,影子落在纱帐上,似山峦而起伏、如海潮在涌动。
浪花最高处,鲸鱼冲出海面,直上云霄。
万千水珠汇聚成瀑,自银河坠落,飞流直下三千尺,白练入深渊。
千尺深处熔岩灼灼,一股莫名的原始力量,火山喷薄而出。
早春的绿芽一叶叶旋开、山茶花一瓣瓣绽放,铺铺陈陈,染着晨起的露、映着朝阳的光。
红艳凝香,云雨巫山。
……
外头敬事房徐进良开口想要提醒时间,被苏培盛用拂尘挡住。
徐进良有些为难,“按照规矩,这会子该提醒第三回了。”
苏培盛收回拂尘,“皇上好容易才将贵妃娘娘诓来,你若将贵妃娘娘叫醒了,后果你自己负责。”
徐进良咳了一声,“可是这规矩……”
苏培盛也不管他,自倚门框坐下去,“徐总管自便。”
徐进良嘿嘿一笑,就近坐在苏培盛身旁,“还有劳苏总管提点,明日,我这是来还是不来啊?”
“瞧这形势,怕是一两个月都不用来。”
玉石碰撞的叮当声,响了一夜。
皇帝去上朝后,吩咐将殿中的蜡烛都灭了,还将各处幔帐、帘子全都放下。
劳累了一夜的华贵妃,迷迷糊糊睁了眼,瞧不见一丝光,以为时辰尚早,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小厦子不敢闹出一丁点动静,生怕惊了贵妃娘娘。
皇帝下朝回来,听说她还没起,自过来闹她,她缓缓往下滑,将头缩进被子里。
“今日上朝,你哥哥上奏喜讯,说与你听。”
听到“哥哥”二字,年世兰脑子瞬间清明。
时间至此,于旁人而言的好事,于她而言未必是。
她徐徐冒出个脑袋来,被子遮了半张脸,尚未睡醒的声音十分无辜,问道:“什么?”
“起来,陪我用膳,我就告诉你,今日御膳房做了你最爱的珍珠海米煨鹌鹑。”
皇帝起身吩咐让颂芝她们进来。
年世兰一刻也等不了,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撒娇道:“皇上~”
如安陵容所言,食髓知味、三日不绝。
听着这叫人骨头发酥的声音,皇帝握着她的手,满脸无奈,又不得不顺她,道:“年富不负所托,平定桌子山叛乱。”
年世兰嘴上说着“虎父无犬子”,心里忧虑加重,年富回京、哥哥离京、入夏去圆明园。
事情似乎还是朝着原来的方向在走。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