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握着甄嬛的手,“我那里还有一支上好的山参,回头让采月给你送过去,让小厨房炖了补补身子。”
甄嬛回过神来,抱着沈眉庄的胳膊,“何必让采月再跑一趟,等下我先去永寿宫拿了再回去,省得姐姐回头舍不得。”
去永寿宫,再同眉庄商量一下。
“你呀。”沈眉庄轻推了她一下,嗔道:“我何时对你小气过?”
安陵容有意同去,甄嬛先一步道:“起风了,安妹妹身子弱,咱们先将安妹妹送回去,然后我再去姐姐那里。”
沈眉庄道了声好。
到了分岔路,方佳淳意说要先回碎玉轩,等三人走远了,又折回来去了翊坤宫。
▪养心殿。
皇帝正在书房同朝臣议事,苏培盛入内禀告说华贵妃来了,他让带去偏殿,自己快速结束正事过来。
“今日怎么来了?”皇帝瞧见年世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忙道:“快坐下,可仔细着些。”
年世兰娇俏道:“皇上小半个月不进后宫,不来看臣妾,还不许臣妾来看皇上吗?”
她站在原处,只等皇帝近前来,微侧了身,将他抱住,语气充满依恋道:“虽然有颂芝时时提醒,可整个皇宫里,臣妾便只认得皇上,见不到皇上,臣妾总难心安。”
皇帝便是喜欢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依赖,“秋收遇灾荒,朝政事忙,一时不得空去见你,是我的不是。”
在甘露寺才醒来时,她总是戒备自己、疏远自己,可她半夜里做梦,仍会叫到自己的名字。
做了噩梦,也得要自己抱着哄着,才能慢慢平复。
可见即便是失忆了,在她内心深处,自己仍是最重要的。
甘露寺如此,回宫以后,更是如此。
宫里人都说华贵妃这次回来愈发跋扈,只有皇帝知道,她那是什么都不记得,怕被人轻慢了去,强撑着身份,端着架子,故意做出来的凶悍样子罢了。
私下里的她,毫无安全感。
皇宫于她而言是陌生的,这个皇宫里能让她心安的只有自己。
这些日子自己没能去陪她,想必她夜夜难眠。
皇帝心疼道:“你若想我,叫人过来传个话,我去翊坤宫便是,哪里需要你自己跑过来?”
“皇上不必高兴,臣妾也不是特意来看皇上的。”年世兰故意道:“臣妾是去给皇后请安,顺便来看一眼皇上。”
皇帝知道她嘴硬,也不计较,“那这么说,我是沾了皇后的光?”
“自然!”
皇帝怕她身子重,扶她坐下,“不是说了,怀了身孕不必去请安,怎么还出去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好?”
“哥哥说了,在宫里要守规矩。”
“你倒是肯听你哥哥的话。”皇帝站在她面前,握着她的双手,“肚子大了,脸却瘦了,可知你近来的辛苦。”
“对了,要告诉你一个事。”
“什么?”
“你哥哥说是身子不适……”
“哥哥身子不适吗?”年世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紧张道:“嫂嫂上次来也没说,怎么好好地就不适了呢?”
“你别着急,你哥哥是老毛病了,常年征战不是这里不舒服、便是那里不舒服,他屡次三番请辞,我想……”
皇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年世兰心跳莫名快了起来:哥哥有望平安离开这个朝堂吗?
她怕被皇上看出破绽,遂抱着他,“哥哥没事就好。”
皇帝继续道:“我若是直接同意你哥哥辞官归隐,总显得我这个皇帝忘恩负义。”
年世兰很想说不会,最好连夜同意,让哥哥快马加鞭离京。
“所以我想,给你哥哥一个闲职,让他慢慢退下去。”皇帝伸手抚着年世兰的侧脸,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
这话年世兰没有明白过来,“为我?”
“你哥哥说要举家回祖籍养老,若到时将你一人留在京中,我怕你日夜同我哭鼻子。”
“臣妾哪有那么爱哭?”
如此便好了,只等哥哥一步步离开朝堂,年家便算保住了。
年世兰心里的石头总算可以慢慢往下放。
“你也希望你哥哥离开朝堂,对吗?”
皇帝问得猝不及防,年世兰心跳漏了一拍。
他这是发现了什么?
在试探什么?
“父亲也是因病致仕,哥哥久经沙场病痛缠身,若能离开朝堂,早些颐养天年,臣妾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乐见。”年世兰的脸轻轻蹭了蹭,“臣妾女流之辈,不懂什么权力,只要哥哥康健,便高兴。”
“若有机会离宫,你会离开我吗?”
年世兰警觉,只怕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前番两次谋划逃离,他已经发现端倪。
身为帝王,掌控天下,只有他不要的东西,哪怕毁掉,也绝不会轻易放掉。
此刻,假装失忆的用处便来了。
年世兰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反客为主道:“出嫁从夫,臣妾便只有皇上了,皇上这话,是不要臣妾了吗?”
“臣妾虽不是饱学之士,父亲为官多年,从小耳濡目染,自醒来得知哥哥手握兵权、权倾朝野,总是夜不能寐。”
说罢,她吸了一下鼻子,狠心咬了舌尖,眼泪立时充满眼眶,“臣妾只怕生下阿哥,旁人要说外戚强大,逼着皇上去母留子。”
年世兰恍然大悟道:“原来皇上也做了这样的打算,要将臣妾送出去,是吗?”
皇帝见不得她的眼泪,伸手替她擦去,柔着声音,道:“方才还说不爱哭,我不过随口一问,怎么就哭了呢?”
“什么随口一说,便是心里这样想着,才说出来的,只盼臣妾生个公主,旁人也不必那样多心思。”
年世兰躲着皇帝的手,将脸埋在皇帝身上,可怜兮兮道:“臣妾不想离开皇上。”
皇帝并不想管她从前为何想要离开,如今她离不开自己,便好。
最好,这辈子也不要再想起那些记忆来。
“什么公主?整个太医院都说你这胎是个阿哥。”
皇帝嘴角微扬,轻抚着她的后背,哄道:“我说过会保护好你和孩子,便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
昨日之日不可留,从前的事情,就让它烟消云散,他会尽力弥补前一个孩子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