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这些,宫中早有传闻,只是经她的口说出来,更像坐实一番。
富察贵人虽不惜年世兰,却也瞧不起瓜尔佳文鸳狗腿一般日日赖在翊坤宫,她讽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八阿哥是你的孩子呢!”
瓜尔佳文鸳很有夏冬春当年的勇猛,她也不恼,继续道:“齐妃娘娘若肯睁眼瞧一瞧,还能看不出皇上这是在为八阿哥立储铺路吗?”
皇后颇有些欣慰,听着瓜尔佳文鸳的话,只觉得年世兰的一丈红没有白赏、自己这些天没有白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妃气急败坏,当即便同瓜尔佳文鸳理论开来,富察贵人也帮着齐妃说话。
“说到底你连皇上的宠幸也没有!猖狂什么?”
欣贵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偶尔也插一两句,一群人叽叽喳喳、吵吵嚷嚷。
走在人群最末尾的沈眉庄和冯若昭,跟人群稍有几步距离,偶尔能听到那么一两句。
“这个瓜贵人倒是比看着机灵。”
沈眉庄盯着瓜尔佳文鸳的背影道:“表面上字字以贵妃为傲,狐假虎威,细想来,没一句好话,偏齐妃娘娘吃不得这激将法。”
“是啊,而今宫里有皇子的不独华贵妃。”冯若昭压着声音道:“一众皇子生母都在,瓜贵人这是在给华贵妃树敌呢。”
瓜尔佳文鸳的新封号晓谕六宫的时候,沈眉庄和冯若昭便得到信号,知道年世兰心如明镜。
便也明白所谓失忆,只是她的幌子。
“总归都在贵妃娘娘的掌控之中。”沈眉庄收回目光,转头道:“过了困劲,反倒没了睡意,姐姐若是还有精神,咱们一道去阿哥所看看孩子吧。”
“再过几日,便是弘曕的周岁礼,我给六阿哥准备了大金镯……”
冯若昭用手比划着,迈过宫门,两人便悄悄转了方向,脱离大队伍,去了阿哥所。
甄嬛回头看了眼,安陵容随之道:“甄姐姐近来似乎与煦嫔姐姐生分了呢。”
“她是皇子生母,身份尊贵,又岂是我能比的?”甄嬛将目光收回,“何况她与华贵妃多有交好。”
年世兰产子的消息传到寿康宫时,太后正在诵经,听了这个消息,只顿了顿,继续拨弄佛珠。
一段经文诵完,她才缓缓睁眼。
“她是个有福气的。”
孙竹息扶着太后坐到暖阁榻上,道:“听说皇上昨晚守了一夜,连累整个后宫都待在翊坤宫。”
“好大的阵仗。”太后意味深长道:“不愧是要封皇贵妃的人了。”
“皇后尚在便封皇贵妃。”孙竹息顿了顿,“就算要封,也该是封咱们满人女子,怎么能封汉人?实在不合礼法,皇上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提醒着些。”
“礼法?皇帝便是礼、便是法,天下都是他的,还不是他想要什么、便要什么?”
太后轻笑一声,“皇帝眼中若有礼法,当年柔则已然许配人家,他也不至于强娶了做福晋,而不顾宜修。”
比起年世兰封皇贵妃,太后总觉得宜修这个皇后之位岌岌可危。
这些年皇后一直被华贵妃压着,若是连后位也护不住,便是乌拉那拉氏的的耻辱了。
日光透过窗格落在佛珠上,太后出了会子神,自扯了扯软被,道一声“罢了”。
“幼子无辜,都是皇家血脉。你去库房挑些几件瞧得上眼的,送去给华贵妃,贺她生子之喜、好生嘱咐两句。”
孙竹息从太后的话里,听出了「来日方长」的意思,“太后贵为皇上生母,却要想皇上的妃子低头,实在是委屈太后您了。”
“上次甘露寺行刺一事,说是与老十四有些关联,只盼着他不要再针对自己亲弟弟。”
甘露寺行刺,皇帝连夜悄悄处置了十四爷,此事一直命人保密,太后至今以为老十四仍被关在景陵那边。
太后摆了摆手,继续道:“旁的,哀家也不想管了。”
不想管,也管不了。
时机不合适,做什么都是白费功夫。
竹息挑了些礼物,送去翊坤宫,“奴婢给皇上道喜、给贵妃道喜。”
年世兰略带虚弱道:“孙姑姑来了。”
孙竹息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笑得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太后听说贵妃诞下麟儿,喜不自胜,原是要亲自过来的,只是这两日落雪,太后凤体未愈,不宜出门,便遣老奴前来问候。”
“还请姑姑代本宫向太后娘娘谢恩,待来日本宫出了月子,亲自带福沛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娘娘有孝心,奴婢必定转达。”孙竹息是头一次听到八阿哥的名字,她记在心里,不动声色道:“奴婢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能替太后先瞧一眼小阿哥。”
因着从前的事情,皇帝对孙竹息并无太大好感,但此刻她要见自己的孩子,皇帝忙招手,“快叫乳母将孩子抱来!”
颇有些炫耀的意思。
乳母将阿哥抱来时,皇帝坐在床边,巴巴掀开褥子,欢欢喜喜道:“都说‘女肖父、儿肖母’,福沛跟世兰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年世兰微蹙了眉,自己怎么就跟这个皱皱巴巴的“小老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了?
“这眼睫毛跟小扇子似的,浓密纤长,当真是天赐麟儿!”皇帝越说越高兴,一双眼睛左看孩子、右看孩子娘,十分忙。
“正是呢,阿哥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一看便是福泽深厚之人。”孙竹息瞧了一眼,又道孩子太小,让乳母先抱走了。
“托姑姑吉言。”
“你如今是大清的功臣。”趁着孙竹息还在,皇帝即刻叫来苏培盛,“苏培盛!即刻传旨,翊坤宫华贵妃晋位皇贵妃,让礼部择个吉日行册封之礼。”
“嗻。”苏培盛打了个千儿,先下去。
皇帝余光瞥着孙竹息,孙竹息神色并无半分异常,她俯身行礼,“如此大喜,请皇贵妃娘娘再受老奴一礼,恭贺皇贵妃晋位之喜。”
孙竹息代表着太后,皇帝便也明白太后的意思。
如此甚好,皇帝甚为满意,“劳烦孙姑姑好生照顾太后,朕得空便去给太后请安。”
“皇嗣也是国事,皇上日理万机,要处理政务,得空应多陪陪皇贵妃和阿哥,太后娘娘自会体谅。”孙竹息福一福身,“阿哥奴婢也瞧了,这便去向太后复命。”
年世兰瞥见孙竹息要走,忙开口道:“臣妾只怕担……咳咳~”
皇帝立刻紧张起来,“好好地怎么打起寒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