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无旁人,皇后示意沈眉庄坐下,绘春将各台面上的茶盏收拾下去,绣夏重又给沈眉庄沏了一杯新茶。
“妃位有缺,你诞育子嗣有功,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本宫原想着皇贵妃晋封之日,你也一并晋一晋位份,只是……你也知道,皇上多疼爱皇贵妃一些……”
说到这里,皇后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
沈眉庄性子里自有些直率,况且她也不甚在意位份,故而不太明白皇后这番作态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厚爱,臣妾感激不尽,只是臣妾怀孕时便已晋封,而今唯望弘曕能够健康长大,不敢再有旁的奢求。”
“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健康平安、成龙成凤呢?”
皇后悄悄换了概念,开始闲话家常,“齐妃年轻的时候,和现在淳贵人很像,也是不争不抢,乐天知命,可自从有了三阿哥,便时时想着让三阿哥为皇上分忧。”
沈眉庄得体道:“三阿哥是皇上的长子,责任自然与六阿哥不同。”
“本宫知道你素来知书达理,不屑去争,只是这后宫之中你不争,旁人未必不争。”
旁人?
沈眉庄脑子里瞬间绷紧一根弦,没有接话。
皇后却不继续,转而道:“眼看便是六阿哥的周岁宴,按照惯例,是该好好办一办的,可你也知道皇上崇尚节俭,而今宫中皇子众多,不是怕花费不起,只是一一办来,难免叫言官议论。”
办或者不办,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偏皇后这般拐弯抹角。
沈眉庄一时期待、一时落空,心情如同潮水般起伏。
“皇上为国为民,臣妾和六阿哥自然能够体谅。”
到底这是一桩喜事,娘家和外祖家也多传书信和礼物进来,沈眉庄未受影响,仍高兴道:“六阿哥周岁之日,臣妾只在永寿宫给弘曕抓周便是,无需劳师动众。”
“倒也不必那般寒碜。”
皇后再次给沈眉庄希望,“八阿哥满月在即,到时候八阿哥的满月礼毕,顺便给六阿哥行抓周礼,一样隆重。”
沈眉庄有些懵,“不是说……不办吗?”
“皇贵妃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便只有一个儿子,就算皇上不办,皇贵妃也不肯,宫里再节俭,谁又敢薄待了皇贵妃和八阿哥呢?”
年世兰只有一个儿子,沈眉庄又何尝不是呢?
皇后便是要告诉沈眉庄,皇帝丝毫不把她的儿子放在眼里。
瞧着沈眉庄有些愣神,皇后又劝道:“你也别多心。”
本来不多心的人,因着皇后这句话,也会多起心来。
“既然六阿哥的周岁礼在八阿哥后面。”
同日同席,皇后偏分个先后来,“这满月礼便交由煦嫔你来操办吧。”
亲姐妹之间尚有嫌隙,更何况年世兰这种从不将人放在眼里的人?
自己的儿子要沾别人儿子的光,自己还要为别人儿子操心办差,皇后不信沈眉庄以后还能全心依附奶年世兰。
“是,皇后娘娘。”
皇后瞧着沈眉庄脸上笑意褪去,心中很是满意,她侧脸看向剪秋。
剪秋端着托盘过来,“虽说皇上要节俭,皇后娘娘却不肯薄待了六阿哥,这一双麒麟手镯,是娘娘赏给六阿哥的周岁礼,祝愿六阿哥吉祥如意、平安顺遂。”
沈眉庄得了手镯,起身谢恩。
皇后看着沈眉庄离开,脸上的笑容也淡去,她沉声道:“松音的事情,告诉瓜贵人了吧?”
“回禀娘娘,已经说了。”剪秋略显迟疑道:“只是瓜贵人……”
皇后以为瓜尔佳文鸳有异心,拧起眉头,“她如何?”
“瓜贵人说她不喜欢这个封号,想让娘娘想想办法,帮帮她……”
“鼠目寸光!”皇后斥道:“如此节骨眼上,她却还在计较这等小事。”
刀没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绘春也道:“瓜贵人而今与翊坤宫走得近,合该请翊坤宫那位帮她改才是。”
皇后低头冷哼一声,瓜尔佳文鸳虽是自己的人,可每次在场合上听到她为年世兰说话,皇后又觉得心里不痛快。
便是一时三刻不能对年世兰如何,但这后宫的女人,若都能时时处处同年世兰作对。
皇后便觉得畅快。
剪秋:“奴婢也这样劝瓜贵人,只是她说每每提起,皇贵妃都有些不高兴,她怕妨碍大计,便不敢多说。”
瓜尔佳文鸳对自己的封号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憎恶。
旁人喊得越是恭敬,她越觉得旁人是在嘲讽自己。
瓜尔佳文鸳平等憎恶每一个喊她“瓜贵人”的人,可又不得不接受。
“算她懂事。”皇后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告诉她,事成之后,本宫不仅会赐她新的封号,还会晋她位份,让她好生做事。”
剪秋:“是,娘娘。”
▪延庆殿。
吉祥去了趟内务府,路上遇到瓜尔佳文鸳身边的景和,回来告诉齐月宾松音背叛年世兰的事情。
恰好安陵容也在,她闻言却并未高兴。
“她当真这么说?”
吉祥忙道:“奴婢不敢欺瞒小主。”
瞧着安陵容面有忧色,齐月宾心知其中必定有问题,她不着急,“你可是想到什么?”
这事情太熟悉,安陵容手里绞着帕子,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前一世,甄嬛产下龙凤胎,斐文受罚被皇后收买,瓜尔佳文鸳搜罗人证,指控甄嬛私通。
这一世,年世兰产下皇子,松音受罚,还说皇贵妃与侍卫霍青云私相授受、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么巧吗?
若是历史重演,那结局岂非也注定是败局?
瓜尔佳氏一族死不足惜,只怕这一招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况且,前世之事,年世兰一样知晓,此番未必不是她在故意设局。
若是设局,倒也是好事。
安陵容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她敛了前世桥段,只说年世兰心机颇深。
“既然皇后已经知晓,便让皇后主导,瓜贵人听她吩咐即可,皇后和皇贵妃鹬蚌相争,娘娘只管坐收渔利。”
齐月宾深以为然点点头,“年氏狡诈,到底还是你心细。”
松音背叛,就算是年世兰故意设局,也不能叫她全身而退。
安陵容思忖一番,道:“此事娘娘不宜干涉,倒是先前说的那桩事可以先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