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瞧着她这个表情,心下了然。
绘春送乌拉那拉雯若离开,回来道:“娘娘不是给婉柔格格准备了礼物?怎的又不给她了?”
皇后靠在床头,手中握着玉如意,闭着眼睛道:“用人之际,何必离心?”
她自是不会说不敢送。
乌拉那拉雯若太过聪慧,皇后也怕在这个时候惹恼了她,没人救自己出困境。
“总要有个人来压制年世兰。”皇后道。
绘春道:“就怕她会成为第二个纯元皇后。”
剪秋瞄着皇后的神色,“娘娘现在是蛟龙困于深渊,重归苍穹那是迟早的事情,而今太后有意出手挽救局面,娘娘只需韬光养晦,坐山观虎斗即可。”
皇后嘴角挂起一抹欣慰的笑。
嫡姐柔则当年抢了宜修的夫君,又抢了她的福晋之位,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皇后不可能不警惕。
她是需要一个帮手,可不想自己风雨飘摇之际,被人趁机而入,再丢后位。
宫里服侍皇帝的女人,漂亮才是最要紧的,太过聪明或者太过愚笨都不是好事。
这乌拉那拉雯若看似聪明,却无防备心,也是愚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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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端午一切从简,没有龙舟赛也没有家宴。
先前在寿康宫,皇帝本欲用个午膳,算是给自己的皇额娘颜面,谁想隆科多急见,他便只能先行离开。
顾着孝道,便言晚膳过来。
此刻养心殿中,隆科多行礼坐下。
皇帝问道:“隆科多舅舅忽然求见,可是有要事?”
隆科多回禀道:“奴才发现年家在京中的府邸,正在大肆翻修,还拆毁了周围数百民居,以作修建花园之用,其府第规模远远超出一个臣子该有的规格,属实是僭越。”
“年家?年羹尧?”
皇帝手上拨弄着佛珠,似乎对这条信息存疑,“朕记得他近来颇为安分。”
“据说是年羹尧的次子年富主要负责此事。”
“年富……”皇帝笑了笑,“年富接连建功、年少有为,朕才赏了他,他难免得意,稍有些铺张也是难免。”
隆科多听到这个“稍”字,难免气愤。
“年家此举,让周围百姓流离失所、露宿街头,他是皇上的宠臣爱将,时日久了,百姓难免非议皇上。”
隆科多声音又提高了些,“况且天子脚下他都敢如此,若在边疆,皇上瞧不见的地方,岂非更加肆意妄为?”
“舅舅言重了,年富不过是年轻,性子张扬罢了,有年羹尧这个做父亲的提点,他坏不了规矩。”
“皇上。”隆科多这一声,多少有些苦口婆心,“年羹尧虽卸兵权,然身负震主之功,朝中威望仍在,其子又屡立战功,而今皇贵妃已有皇嗣,外戚强盛至此,年羹尧不懂得避嫌,私下还常同人议论皇子,引以为傲,现而今许多臣子都……”
“年羹尧是八阿哥的舅舅,自然以福沛为傲。”
皇帝知道隆科多想要说什么,他打断道:“朕知道舅舅向来与年羹尧有嫌隙,他是个武将,一向鲁莽,舅舅在朝多年,又是朕的至亲,该替朕提点才是。”
嫌隙?
这话倒像是说自己在诬告一般。
隆科多仍不放弃,“前朝后宫一体,皇上雨露均沾,后宫稳定,朝堂才能稳定,而今皇上专宠皇贵妃,招致妃嫔非议……”
皇帝忽然笑出了声,“非议?什么非议?”
“朕倒有些好奇,这是哪位妃嫔的非议,竟传到了隆科多舅舅的耳中?”
隆科多望着皇帝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一阵胆寒,“按说后宫之事,奴才不该多言。”
皇帝脸色丝毫不见生气,仍笑着,“舅舅既知不该多言,便不必再言。”
隆科多张了张嘴,不敢继续,换了别的事情,最后忍不住请求道:
“听说太后凤体违和,不知近来可有恢复?今日端午,奴才想向太后请安。”
“有劳舅舅关怀。”
皇帝本想直接拒绝,只是心中有些疑惑,便不动声色道:“这两日有表妹进宫侍疾,皇额娘气色见好,只是久病之身,难免孱弱,不能与舅舅闲聊叙旧,且有表妹在,也实在不便让舅舅过去。”
“表妹?”隆科多垂眸沉思,“可是赫图的女儿?听说婉柔格格像极了当年的纯元皇后。”
皇帝点了点头,表情未变,叫谁也瞧不出里头的深意。
“今日乃端午佳节,时辰不早,朕就不留舅舅了。”
皇帝下逐客令,隆科多离座行礼,“奴才先行告退。”
他低头后退时,皇帝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方才,皇帝连名字都没提,只一句“表妹”,隆科多便立刻知道进宫的是婉柔,可见乌拉那拉赫图培养这女儿,费了很大的心思和精力。
或许太后与隆科多说了什么,也未可知。
婉柔……这小字还真是巧。
若真有纯元一般的人物,怎么早几年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偏今年出来了?
乌拉那拉氏没安好心,佟佳氏也不安分,心思一个比一个野。
自打世兰怀孕,前朝便开始有了议储的声音,规劝雨露均沾都是平常,去母留子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这满桌的奏折里,十有八九都是。
好似自己不日便要驾崩,世兰眼见便要携幼子垂帘听政一般。
有的人想当狐狸,这尾巴也不知道好好藏一藏。
皇帝闭着眼睛坐在龙椅上,手里的佛珠许久才拨弄一颗。
小厦子端着托盘进来:
“启禀皇上,给各宫小主的赏赐已经送过去了,这是各宫小主进献给皇上的辟邪香包。”
这次连皇后都亲自绣了一枚,那紫金夔龙祥云纹在一众荷包中,显得格外夺目。
皇帝瞥了眼盘中绣工精湛的荷包,放下茶盏,道:“怎么没有翊坤宫的?”
“这……”
小厦子原想着糊弄过去,谁知皇上翻都没翻,只瞧一眼,便知道没有翊坤宫的。
不愧是皇上,就是英明。
他有些为难:“端午节前事多,娘娘又要照看八阿哥和公主,想是……娘娘忘了……”
说最后几个字时,小厦子的声音明显小了些,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哼。”皇帝一声冷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