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忘了。”春茂揣度道:“毕竟那般……激烈。”
忘了吗?
太后摇头,皇帝不是那样不重礼仪之人。
况且,就算皇帝忘了,苏培盛也不会想不起来。
孙竹息略作思忖,“会不会是顾忌皇贵妃娘娘?”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太后将经书合上,道:“昨日皇贵妃赏了婉柔一对金簪,晚些时候,记得提醒婉柔去翊坤宫谢恩。”
春茂:“是,太后。”
孙竹息知道这不是去谢恩,“其实格格已经承宠,太后大可以直接下懿旨。”
“婉柔封与不封,都无甚要紧,要紧的是皇上的心里有没有她?”
于太后而言,乌拉那拉雯若进宫,最重要就是离间皇帝与年世兰的感情,拴住皇帝的心。
“皇帝昨晚能留下,说明他对纯元皇后仍是割舍不下,婉柔格格还是有一定位置的。”孙竹息顿了顿,道:“只是格格总还是需要一个名分的。”
“那是自然,乌拉那拉氏的女儿,怎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了皇帝?”
太后大拇指拨着佛珠,缓缓道:“这后宫既是她主事,皇帝日理万机,来不及吩咐的,自该由她来做。”
年世兰气量小、难容人,由她来请封已是难为她,她若使小性子不肯,皇帝没法跟前朝交代。
她若肯,必定心里也是存了气的,人一生气,难免出错。
眼下皇后不能主持中馈,年世兰若处置不当,惹得前朝非议,必是不好交代,。
到时太后再出面降罚,便是顺理成章,皇帝想护也护不了。
偏殿那边,乌拉那拉雯若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娇羞。
她们所见的脖间红痕,只是皇帝将乌拉那拉雯若劈晕的“罪证”,只可惜乌拉那拉雯若什么也想不起来。
而经由吉悦和春茂这般误会,她甚至确信昨夜已成事实。
少女心如阳春湖,微风荡漾。
“昨儿皇贵妃赏的两支簪子可找着了?”乌拉那拉雯若问道。
“回格格,已经找了一圈,许是昨夜掉到床下了,回头奴婢让公公将床搬开找找,簪子也没有长脚,总是跑不了的。”
乌拉那拉雯若点点头,“只是怕皇贵妃问起不好交代。”
“后宫最是藏不住事儿。”吉悦嫣然一笑,“这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昨夜宿在格格这里?皇贵妃总不至于傻到自找没趣。”
她替乌拉那拉雯若挽发,一边打趣道:“格格花容月貌,皇上念念不忘,只怕今晚还要过来呢。”
“哎呀,你这丫头——嘴最坏了。”
想起皇帝,乌拉那拉雯若难免有些恼意,她倒不敢恼皇帝,只是恼自己醉得太厉害,身上如此不适,却连半分也记不起。
吉悦瞧主子面有忧色,问道:“格格眼看便是贵人,怎闷闷不乐起来?”
“这便是问题所在。”乌拉那拉雯若起身,坐到圆桌旁,手拿起白瓷勺,舀了两下粥,“宫里的规矩,侍寝之后,是必须要加封的。”
吉悦宽慰道:“格格不必着急,皇上还未下朝呢,有太后娘娘在,格格只等晋封便是。”
晋封……
也不知道自己能得个什么位份。
乌拉那拉雯若用过膳便去了翊坤宫,她没有轿辇,从寿康宫过来已是晒了一路,站在院中又等了许久,脸上的脂粉都已经被汗湿。
吟香又出来一趟,“娘娘身子不适,起来晚些,格格若耐不住暑热,便先回去吧。”
吉悦想说让自家主子进殿等候,刚要开口,被乌拉那拉雯若拦下。
“有劳姑姑,娘娘身子要紧,臣女且等着便是。”
吉悦且等颂芝进殿,才小声替主子打抱不平,“身子不适?奴婢瞧她就是故意的!”
乌拉那拉雯若警示她一眼,“这里是翊坤宫,慎言!”
“皇贵妃的架子也太大了些,格格毕竟是太后娘娘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怎么敢的?”
“这倒是好事。”乌拉那拉雯若是个能忍辱负重的,“传出去,也不过是叫人觉得她善妒罢了。”
她心里暗骂年世兰一声,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愈发瞧不起年世兰。
寝殿中,年世兰从起床到梳洗,样样事做的都跟蜗牛一样。
听到颂芝说她还在,登时腾起三丈火。
“不是让她走吗?怎的还等着?”
“奴婢说了。”颂芝委屈辩解道:“来时便同她说了,可她非要当面给娘娘您谢恩。”
“谢恩?”
年世兰望着妆台上的赤金八宝玲珑簪陷入沉思,簪子都被皇帝偷回来了,还谢什么恩?
“本宫瞧她那一身狐媚劲儿没地儿使,非得跑本宫这里显眼。”
她玉指轻抬,扶着颂芝缓缓站起身,每往前走一步,心里都要骂皇帝一句。
年世兰坐下以后,颂芝才将人请进来。
乌拉那拉雯若扶着吉悦,进门的时候,行走显得格外艰难,手也在不经意扶着腰,生怕年世兰不知道她腰酸。
她朝年世兰行了跪拜大礼,“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这礼若在昨日,倒也没什么。
现下却像极了妃嫔承宠后该有的规矩。
年世兰明白,她这是在向自己示威呢。
“劳妹妹在日头底下久站。”年世兰拿着强调,语气阴阳道:“倒是难为妹妹了。”
乌拉那拉雯若从善如流,道:“妹妹虽昨夜……咳嗯,身子也不太舒服,可是礼法不能废,姐姐说是不是?”
一句话既暗示了昨夜自己承宠,又暗指年世兰不懂礼数。
她扶着吉悦的手,缓缓站起来,“妹妹身子弱,还请姐姐莫要笑话。”
在翊坤宫还敢这样放肆,年世兰倒有些佩服她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
年世兰称呼她为“妹妹”,是因为她与皇帝和太后的关系,她这一声“姐姐”,倒是将心事暴露无遗。
未出阁的小姐,如此会上赶着行事,难怪皇上会留下。
“格格还真是会拿客气当福气。”
年世兰冷笑一声,“本宫是皇贵妃,便是皇上在这里,本宫也担得起你一声皇嫂,真是知礼法的大家闺秀,如何轻易叫出这声‘姐姐’来的?格格进宫果然是居心叵测啊。”
乌拉那拉雯若进宫的目的,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即便摆在台面上,被这样直接挑明,也像指着鼻子骂“不要脸”,难免叫人难堪。
况且年世兰的意思,似乎也不打算给她一个名分。
乌拉那拉雯若心中难免咯噔一下。
吉悦还算机灵,她提醒道:“皇上昨夜在格格房中待了半个多时辰……”
半个多时辰有什么了不得的?
值得炫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