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折出的鹤摇摇晃晃地朝峰下飞,程颖没注意,径直往前走。小东西最后晃到了他肩膀上。
是底下的弟子还是宗门长老?程颖皱眉将纸鹤取了下来,在感受到熟悉的灵力波动后,手指就是一滞。
片刻后,他近乎焦急地将纸鹤拆开。顾渊用灵力包裹的一小团文字随之展开——
师兄,阿荼和顾笙的记忆是不是被更改过?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长留阁上,顾笙的表情从委屈一点一点转化为茫然,她就像是个明明没有偷吃,衣袖里却沾满了点心渣的小孩子一样百口莫辩。
“……可是,可是……”顾笙抬起根须给自己擦眼泪,“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我见到尊上的时候,您已经和他在一起很久了,之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的……”
她在脑中仔细想了一遍,很确定地告诉顾渊,“尊上就是未来的魔尊,是已经定下的事情。修的是无情道,本命法器也是昆仑镜……”
顾渊用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话。
这些天他总是很温和,但那双黑瞳一下子寒凉起来,当初多年身居高位磨出的距离感陡然就显了出来。
“照你的意思,郁荼还是魔修的时候,本命法器就是昆仑镜了?”
顾渊看着顾笙傻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么,仙器昆仑镜的主人为何会修魔?”
顾渊步步紧逼,“那时的郁荼是下一任魔尊,想来修为不会低,道心自然稳固。而他修的又是无情道,我是凭什么将人哄骗回来的?”
“最奇怪的一点是,你见到郁荼的时间应该是我将人带回修真界之后,他改修功法之前。郁荼和你的关系并不算亲厚,这么多细节微末,是谁告诉你的?”
……
顾笙脸上的表情近乎空白,不过她现在是人参本体的状态,也没什么表情可言。
顾渊缓缓向后靠去,“解释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的。”顾笙呜呜咽咽地也说不清话,只是一个劲地否认辩解,“我没骗您,我说的都是实话。”
顾渊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你是觉得我现在没法探查主仆契约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吗?”
“可是这些都是尊上的记忆!”
顾渊没说话,黑瞳幽深地盯着顾笙。
人参精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认知都是来自哪里的了。
“我的内丹换给尊上了,所以帝印参的一些传承也有些模糊。但自从换了内丹以后,我就偶尔能攫取到尊上的记忆。”
顾笙委屈大发了,她作为一个妖修待在满是人修的天剑阁里,因为害怕也不怎么和其他修士打交道,久而久之有些出现在脑子里的东西她都懒得去想是怎么出现的。
传承的一部分,生活中学习到的算一部分,剩下的居然都来自郁荼。
顾渊没说话,垂眸给自己倒了杯茶。
顾笙打了个哭嗝,“主人你信我啊……呜呜嘤嘤嘤……”
顾渊继续冷酷无情,“你让我怎么信你。”
顾笙:“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顾渊:“整个修真界现在能找到的就你这么一棵帝印参,换内丹的事情应该也就你这一例。自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能分辨真假。”
顾笙无措地抱着手手,可怜巴巴地看着顾渊。
“主人,你要扔掉我吗?不要啊……”
“除非——”顾渊有意拖长了尾调。
顾笙就像是看见了肉骨头的狗子一样眼巴巴地盯着顾渊。
“你随时帮我联络师兄。整个长留阁现在只有你是自由进出的,对吧。”
顾笙隐隐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她稍一犹豫,那边顾渊就“嗒”一声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好。”顾笙擦擦眼里郑重地应下。
窗外风雪不停,顾渊心底的狐狸摇了摇尾巴。
总算是搞定了向外传递消息的事情。
顾渊总算是有些放松地靠回了枕头上,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缓缓软下来。
其实顾渊在回忆中就察觉到了种种不对,只是今日和郁荼谈到锁魂的时候,才将所有的疑点都揪了出来。
顾渊对于自己失忆前的大概画像完完全全来自两个人,郁荼和顾笙。
那时候大美人又凶又艳,逼到绝处要和人同归于尽的凶兽一般,即使顾渊现在想想,还觉得心像是被揪住一样难受。
而顾笙的反应则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过错。
毕竟顾笙和他定了主仆条约,那个时候的自己近乎一个废人,两人中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必要处心积虑地制造一个骗局。
直到现在,顾渊仍是这样认为的。
——顾笙和郁荼,都没有撒谎。
郁荼的情感是真是假,顾渊自认清清楚楚。如果那些压在疯狂下的绝望,羞涩的爱慕,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付出都是假的,郁荼凭演技足够封神了。
至于顾笙。
逻辑很简单,顾渊确认她所说诸事为假的证据,来自入梦。而入梦,是失忆前的自己交给顾笙的。
甚至在以后,顾渊还得靠它获得更多的记忆。
如果顾笙一直说的都是假话,她没必要把这么大一个漏洞交到顾渊手上。
所以,郁荼和顾笙都没有撒谎。
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两个在记忆上同时出了问题。
顾渊只见过程颖两次,只是那两次,就让人能明显察觉到自己这位师兄对于郁荼的排斥。程颖从来没有像是顾笙那样提起郁荼修无情道,叛逃魔界之类的事情。
结合郁荼曾经说过的话,整个修真界,似乎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是他顾渊深明大义,完全没有注意到郁荼的牺牲。
这不符合常理,像是天剑阁这样的顶尖宗门,出点八卦那都是要被编成画本排成戏到处宣传的。他和郁荼那么多纠葛恩怨却没有一个人茶余饭后提起,到底是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那段对于郁荼来说,如同心上毒刺的记忆,只有他和顾笙两个人知道。
至于为什么是顾笙。
顾渊比她这个内丹的主人更早一步想到原因,所以才在给程颖的传信中直接问了出来。
他是怕郁荼回来早了信传不出去,而现在确定了事实,心也算放下来了。
有顾笙在,和程颖交流不是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是——
顾渊抬手揉了揉眉心。
既然阿荼的记忆也有问题,是谁动的手。
“怎么叹气?”
!
顾渊抬眼望去,郁荼从外冒着风雪而来。他没隔绝雪片,发梢上细细碎碎地沾了不少。大概是天生体温就底,那些雪片并未融化。
窗外的光照进来,将那双眼映得有些浅。
他不像是这宗门内的某位修士,更像是此处雪景下诞生的灵物。
反正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和他这种满肚子黑水的狐狸混在一起的样子。
郁荼走进,垂眸看他,“哪里不舒服吗?”
这样仿若谪仙的一个人,手上却护着一个纸包,是顾渊要的烤鸭。
顾渊伸手,郁荼愣了一下,然后把手上的纸包放到了顾渊手上,“不用放在盘子里吗?”
顾渊:……
这个人明明就是只披了蛇皮的小兔子。
郁荼发现顾渊突然笑了起来,有些莫名地看着他,被顾渊扯着袖子往床上带了点。
“阿荼,来抱抱。”
郁荼:“……小孩子都不像你这样。”
虽然这样说着,但他还是伸出了手,准备满足顾渊的要求。但又迟疑地停了下来,看了看手上包着烤鸭的纸包,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顾渊实在是没忍住笑了一声,随手从旁边挑了只盘子给郁荼,让他放着。
“待会就冷了。”郁荼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居然动手给那盘金贵的烤鸭周边下了个不知名的阵法。
然后才看向顾渊,示意他有什么事就说吧。
这一套下来顾渊简直被可爱得心尖一颤。
“阿荼,”他现在没有尾巴,要不然就能乖乖巧巧地缠上郁荼的手腕撒娇,“这烤鸭你是去哪买的?”
“登仙台下。”
郁荼说的是原本云霄派下每年招收弟子的那个广场,不远处就是人间王朝。
“那你看见他们在做什么了吗?”
郁荼“嗯?”了一声。
顾渊引导他回忆,“是不是有好多人都在准备灯笼,糕点之类的。是不是还有很多小孩都在街上玩闹?”
……
郁荼不言。
“阿荼,是不是?”顾渊催促。
郁荼长身玉立,“不知道。”
虽然郁荼还不知道顾渊到底想做什么,但只要这人用上了这种语气,肯定是在算计着什么。
但顾渊也不是他冷着就会闭嘴的性格,这人笑眯眯地坐在床上,“阿荼,他们是在准备中元节的花灯呀,我算着应该还有三天就是了,要不要一起下去玩?”
佛教称为盂兰盆节的中元节正是三天后,长留峰上还飞雪未歇,人间已经热热闹闹地准备起来了。
顾渊还特意算了下郁荼的路线,保证他怎么都能注意到人间的准备。
但很明显,被套路了的郁大宗主并不高兴。郁荼脸上的表情一向淡漠,但眉宇间微微压下的那一点沉色还是让顾渊发现了。
顾渊伸手去拉郁荼的袖子,郁大宗主就后退一步不让人碰。
郁荼简直要被这人气笑了。
也就一个时辰之前,还辞严义正地说什么全都听他的。一个转身就开始试探,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乖巧听话,这四个字在他心里是不是和有恃无恐同义?!
他索性反扣住顾渊的手腕,往后固定在床柱上,双眸眯起,死死锁住顾渊。
果然不是当初,顾渊心下叹了一声。
“阿荼……”
郁荼冷声,“受不起,怕是顾仙尊嘴上叫着亲密,心下却想怎么算计在下。”
真生气了,都被不用你我相称了。
顾渊就见郁荼还要继续说些什么,他完全凭着本能反应扑上去,然后因为脚上的锁链太重,额头磕在了郁荼下巴上。
“唔!”
郁荼下意识伸手去扶他,紧接着就被毫无悔过之心的顾渊扒拉肩膀,向上亲了一下嘴角。
然后讨好地朝人一笑。
“阿荼,我知道你现在关着我,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全。可人间的盂兰盆节和三清门又不一样,都是些连修为都没有的凡人,怎么会有危险。”
郁荼抬手按住他的眼睛,把顾渊往后按了点。不因为其他,只是这双眼睛带笑看着他的时候,无论主人提出多过分的请求,他都会不自觉答应。
捂上看不见了,总能逼自己心狠一点。
但眼睛捂上了顾渊还有嘴。
“其实我一直觉得咱们的修炼方法有点问题,人就算没毛病常年累月待在一个地方对着堵墙背功法都得出事,更何况修士这种本身就有心魔的。八壹中文網
阿荼你看最近天剑阁这边风雪不歇,放眼望去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有。”
郁荼在听见心魔两个字的时候,指尖就有些僵。
顾渊却是话锋一转,“所以,阿荼,我们找个地方玩玩吧,也算是替我未来的修炼打基础了。”
温热的掌心覆盖上郁荼的手背,顾渊轻轻往下拉了拉,“阿荼——”
“……不行。”郁荼这样说,但声音却低了点。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重新说了一遍:“不行,我不同意。”
顾渊本来以为自己说到这种程度,郁荼就算还是不同意也不至于立刻拒绝。却没想到发生的还是最差的结果。
但为什么。
顾渊在心中过了一遍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硬是没找到特殊的理由。
不过仔细想想,凭他和郁荼之间发生的那么多事情,郁荼做出什么都是正常的。
“好吧。”顾渊将郁荼的手扯下来,有些泄气地在人家手腕内侧咬了一口,“那我等以后吧。”
“为什么这么想要出去?”
触不及防地,郁荼突然开口问道。
顾渊:“啊?只是想出去走走而已……”
郁荼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被顾渊抓住的手正放在他脸侧,此时一点一点贴上旁边的皮肤。
如同蟒蛇一点一点吞食猎物。
“只是想出去走走吗?”
顾渊:……
那倒还真不是。
长留峰上有郁荼设下的结界,两人身上发生的种种不合理,顾渊必须亲自出去确认。
而中元节是一个很特殊的节日,彼时鬼界通往人界的门会打开,往生路上的亡灵和在鬼界盘踞多年的原住民有机会出来看看外界。
对于普通人族来说,只是当传说听听。但对于顾渊来说,凭他现在差不多金丹刚过一点的实力,正好可以开阵潜入鬼界。
三清门后山,郁光风所在秘境中的怨气到底是从何而来,这点顾渊必须调查清楚。
万魔界的时候,顾渊身上沾上九婴的妖气才会使郁荼显现半蛇形态。如今秘境中的怨气也能做到这一点,到底是为什么?
这些怨气如何产生?受谁控制?
他隐隐有种直觉,只要将这些全部弄清楚,他失忆前的种种迷雾就都将被解开。
这些只是他自己的打算,却是一点都不能告诉郁荼。先不说自家大美人会不会同意,听完以后会不会发疯就地把他给找个笼子锁起来。
就说万一是最差的那种情况,只要是怨气都能影响到郁荼。
鬼界怨气环绕,想找个干净点的地方都难。郁荼会受到什么影响,持续多久,有什么后遗症,顾渊一点都不想去赌。
顾渊真挚地点了点头,“是啊,只是想出去走走,峰顶上太闷了。”
“那这样呢?”郁荼另一只垂下的手抬起,在空中点了下。
只是一息间,顾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感官就先一步察觉到了变化。
先是雪地的白光转变为阳光,轻微地窸窣声由进及远地想起,顾渊看向窗外,那是草芽嫩枝钻出展开的声响。
不消片刻,就有一朵桃花绽开。
原来长留峰上的这群枯枝是桃树啊,顾渊想道。
“那这样呢?”郁荼又问了一遍,声音轻轻的,“现在有了你想要的其他颜色,你愿意留下了吗?”
“若是你还想要看花灯,我也可以命人去做,到时挂上。”
“你愿意留下来吗,顾渊。”
郁荼这话不像是单纯地在问顾渊能否放弃一次出游,有更深更隐秘的东西在他眼底翻涌,看得人心惊。
……
他其实就是想要一个承诺而已。
他想要我说一声不会离开,顾渊想道。
“不会。”顾渊回答的快速。
……
窗外的桃花才开成一树,此时就颤动了一下,从最艳的那朵开始朝下凋零。
郁荼:“为何?”
在两人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从小臂内侧开始,黑色鳞片再一次地从皮肤下方缓缓长出。
面对明显紧绷起来的气氛,顾渊却很放松,“阿荼你不是已经给我定了理由吗?”
“如果你不是确定我一定会在某个时间点逃跑,锁着我干嘛呢?”
郁荼根本没想到顾渊居然会反客为主,一时间身上的气息卸了一半。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把我锁在这里啊?”顾渊放软了声音问道。
正说着,他就看见郁荼脖颈上又冒出了一片熟悉的蛇鳞,顺手想摸一下。
谁知道郁荼竟像是被戳到痛处一样向后缩了一步,“别碰!”
“阿荼?”
刚才心神动摇,居然又让这东西长了出来。郁荼伸手去遮,动作居然有些惶恐。
顾渊正要拉他的手迟疑在半空,这有什么好遮的?不都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吗?
“是又被什么影响了吗?”
“别碰我!”郁荼陡然提高了声音,“你不是恶心这些吗?”
顾渊:……
天大的冤枉,明明自己曾经还抱着大美人的尾巴轻薄人家,什么时候恶心过了?
郁荼看着顾渊,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转身就要走。他眼尾有些微发红,刚才所有伪装出来的冷酷眼看就要破碎。
“郁荼。”顾渊也不管自己修为恢复这事能不能告诉郁荼了,直接设了一个禁锢阵法,“把话说完再走。”
“有什么好说的?”郁荼声线已经开始发涩,神色中带上了丝脆弱,“你不是已经开始害怕我了?不是已经打算离开这里了吗?
说什么永远不会离开,实则从醒来开始就在想着怎么逃跑了吧?”
他心神越是不定,体内蛰伏已久的另一股血脉越是嚣张,几息之间,细小的鳞片就已经在耳侧成型。
“……你想都不要想。”
“顾渊,你就算是再怕,再恶心,我也不会让你逃开的。”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半晌。
从三清门回来,郁荼一直未提起秘境中的异状。他不提顾渊也就不说,仿佛谁都不开口就能将这件事情掩埋一样。
但不行,郁荼知道根本不可能。顾渊在那样的他身边那么久,他最诡异最不似人的一面毫无保留地被展现给他,顾渊会怎么想?
若是顾渊醒来就表现出排斥,郁荼或许还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但这人只是一如往常地温和,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一样。
只要是顾渊,郁荼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沉沦。他看着这个人说笑撒娇,看着他温声请求,看着他说自己要离开……
别再笑了……
郁荼俯身,泪水凝聚在瞳孔处,直接一滴砸了下来,“要么我死,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反正如果是顾渊动手,他是不会反抗的。
顾渊缓缓,缓缓地放松下来。
寻常人恼火生气,要么凶戾丑恶要么悲戚伤心。但郁荼不一样,他对着顾渊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压在疯狂下的绝望。
“阿荼,我是第一次见你半蛇的样子吗?”
郁荼抿唇不语,面上没有什么动容,收起的指尖却微微颤抖。
“难道不是吗?”
“胡说。”顾渊平平淡淡丢下两个字,落在郁荼耳中却不亚于惊雷炸响。
“我把你从魔界带回来的时候,你就是半蛇的样子。”
郁荼瞳孔骤缩。
顾渊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郁荼耳中,“阿荼你多出来的血脉来自上古凶兽九婴,它被你父亲囚禁在白夫人的寝宫之下。
是我潜入万魔界救程颖时发现的,我带着你们离开时,让九婴和魔尊拼杀。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半蛇的样子,早在多年之前,你就曾以这样的形态面对我。”
“阿荼,我从来没有对你身上出现的异状厌恶过,我从来就没有惧怕过你。”
郁荼怔愣片刻,神情有些放松又有些错愕,“不可能……”
在顾渊说不会厌恶他时郁荼心下几乎是狂喜,但紧接着就被本能地否认了。理智和本能来回拉锯,让他在两息之后才注意到顾渊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两离得太近了,近到顾渊只要向前一点就能碰到郁荼的颈项。
比尾部细小不少的黑色蛇鳞错落有致地排列在侧脸,顾渊记得自己曾经细细地吻过那片。
毕竟作为曾经的普通人,一朝和半蛇美人肌肤相亲的感觉想忘掉都难。
-------------------------------------
另一边的主殿后苑,顾笙跌跌撞撞地爬上程颖的书桌:“峰主,那个,主人让我过来传个话。主人让你把三清门和尊主父亲的资料整理一份给他。”
程颖现在看顾笙的眼神都有些复杂,“三清门好办,但魔尊那边需要点时间。寒州还说了别的没有?”
顾笙肯定地点了点头,“主人说尊主父亲的生平过往应该在云霄派那里有一份,主要从白岚夫人年少时身边的好友中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