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被选中进秘境的人身上都已经被做了标记,包括顾渊和郁荼。
在闵森将秘境打开的时候，两人身边的景致就已经在缓缓发生变化了。
“……顾渊。”郁荼比其他所有修士都要更清晰地察觉到这片区域的变化，几乎是秘境打开的瞬间,他就在两人周边下了禁制。
但顾渊似乎很不安。
郁荼第一次从顾渊身上察觉到不安，如果是其他让你陷入险境,恐惧慌张是最基本的情绪,但顾渊不是,就算是天塌下来，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将所有能调动的精力放在思考对策上。
郁荼没动,目光直视着前方，但手却在顾渊的背上拍了两下，轻轻地安抚他的情绪。
“发生什么事了？”郁荼轻声问道，渡劫期的神识几乎笼罩了整个秘境，海量信息瞬间涌入他的感知,郁荼手下用了点里,不经意将顾渊完全控制在了自己怀里。、
这一瞬间,无数修士愣了一下，他们的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摸索了一遍。
人太多了，但不过是些鬼族,虽然心法驳杂，郁荼却没有找到什么不对的东西。
“没事……”顾渊收回目光。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刚才街巷尽头的那个人，确实和郁荼有六七分相似。要不是那人在看见他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他甚至会以为那就是郁荼。
然后,顾渊的后颈就被捏了一下。
狐狸呆滞jpg.
郁荼就这么捏着他的后颈把顾渊拎了起来。
狐狸可怜巴巴jpg.
\"说实话。\"
“也没什么……”顾渊目光乱飘,郁明世能干出什么破事他还不知道吗？郁明世的七个亲生儿子中就没有和郁荼长相相似的,最像的那个是郁光风，那玩意两个月前才死。
后颈的两根手指收了收，郁荼警告地眯了一下眼睛。
身后已经传来了陌生的脚步，那人还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其实根本瞒不住这边修为远高于她的两个人。
顾渊可怜兮兮地看着郁荼，“阿荼，有敌人来了。”
“一个筑基？”郁荼声音危险。
顾渊一点都没有金丹的样子，继续装，仿佛郁荼要是不出手，顾渊现在就能摊地上打个滚一样。
反正就是一个字都不提刚才自己的不对劲。
……
来人正在窃喜，不远处的两个修士一看就是放进来充数的炮灰。站那半天没有动作，不会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进了秘境吧。
他手心有些冒汗，四指张开又握了一遍剑柄。一击必中，要是能借此吓趴一个就更好。
正这么想着，他一下蹬地，朝半空中跃起。
然后，整个人就生生被停在半空。
郁荼抬眼朝他看了下，指尖微微朝旁边一偏，想要偷袭的修士就被甩了出去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啊！救命！”
“厉害。”顾渊没个正形地拍了下手。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周边的修士，郁荼侧眸和他对上。
乖乖的，他家大美人用目光警告。
顾渊笑着歪了下头。
他手指在腰边的联络玉佩上摸了下，如果程颖说的进入鬼界的蛇怪，就是刚才那个和郁荼面容相似的半蛇……
那应该是郁明世亲自动手了。
顾渊心下快速思考如今的情况。
于此同时，两人的身后，一双血红色的竖瞳正从叶片的缝隙中露出来。
它在空气中转动着搜寻目标，很快便在顾渊身上顿住。
……然后这东西笑了。
顾渊刚才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他和郁荼有五分以上的相似，但如果顾渊看得更仔细些，就会发现其实这张脸简直和郁荼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如果它闭上眼睛的话。
但这东西像是现在这样睁着眼睛时，五官就仿佛被无形的线拉扯着，朝更加扁平的蛇类面容靠近。双颊下压，唇角向后。
更别提他笑起来的样子，仿佛蛇类张开嘴去咬猎物的一瞬间。
顾渊在原地站了一会，郁荼无意伤性命，同时两人还要隐藏实力，下手的时间就有些长。
他手指捏着传讯玉佩转了两圈。
下一刻，猝然回头朝半蛇怪物的方向看来。
那一瞬间，这东西猛地将自己紧贴在千年古树的枝杈上，足够浓密的树叶完全遮挡住他的身形。
而属于幼蛇的隐匿能力，居然避过了顾渊的探寻。
……是我弄错了吗？顾渊皱了下眉。
不知道为什么，但刚才他似乎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理智告诉他这个地方应该是没有其他人的，但直觉让顾渊往旁边走了一段。
他听着四周的动静……许久之后，手下略微松了点。
而刚才的树上，那东西悄悄抬起头扭转脖颈，朝顾渊新到的位置探出身体，下半身修长的蛇尾轻松地将他固定在枝杈上，没有半分晃动。
【……父亲】他笑了一下，有些愉快地伸出舌头去捕捉空气中游离过来的气息。
他其实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顾渊。
但他就是知道这个人。
从生命之初，继承与郁荼，再化为本能。
脑中被郁明世留下的神识狠狠地扎了一下他的识海，这东西无声而痛苦地张开嘴嘶鸣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郁明世问他，然后便要强行共享他的视野。
他只做了半刻的抵抗，便陷入了茫然。
就像是之前的郁光风能共享幼蛇的视野一样，郁明世当然也能共享他的。
同一时间，郁荼将这一片的修士都清理干净。回身有些小小得意地看了眼顾渊。
“我们家阿荼最棒了。”顾渊非常捧场。
郁荼唇角稍稍朝上翘了一下，然后被自己压下，“我是小孩子吗？”
别扭死了，顾渊笑眯眯地想，但也可爱得不行。
“那条蛇怪很可能也在这个秘境里，我们找一下。”顾渊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郁荼，但隐去了那人和郁荼相像的部分。
郁荼：“所以刚才你愣神也是因为这个？”
……
伴侣是个机智的大美人就这点不好。
顾渊凑上去在人唇角亲了一下，“这事先不急。”
两种可能，第一，那人真长得和郁荼很像。那么，很有可能是郁明世抽取郁荼身上的某一部分做出来的。
第二，那人是伪装的，为的就是让顾渊看到以后带着郁荼过去，很明显终点处被设了陷阱。
两种可能的正确率都很大，所以更不能现在就和郁荼说。否则按大佬的性格，肯定先找个地方把顾渊自己安顿起来，然后自己就去和人家硬扛了。
顾渊反正不急，郁明世和他们比起来肯定是更急切的那个。
那他就带着阿荼在这秘境里到处乱逛，偏要看看郁明世和他造出来的假货能忍到什么时候。
……
但很可惜，顾渊这次想错了。
秘境之外，郁明世就像是疯了一样在房间里乱窜。
他的两只眼睛都是血红的，唯一不同则是一只还是人族的圆形瞳仁，而另外一只已经是竖瞳了。
“你怎么了？”闵森有些烦躁。
……郁明世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背对着她肩膀一直在颤个不停。
“你知道吗？”郁明世突然开口，“是他们两个。”
“是我的杂种儿子，和那个恶心的，跑到我的世界来的小偷……虫豸……”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呢？”
“你有完没完？”闵森其实知道自己近些年来脾气有些不太对劲，但她也懒得去改，反正闵家之内，她就是皇帝。
但现在她也要被另外一个疯子弄烦了。
怀孕的人脾气本来就不好，闵森随手拿了床头的瓷杯去砸人，“刚才从外面回来就不对劲，郁明世你当这是你的魔界啊？再吵给我滚！”
瓷杯砸到郁明世身上发出如同金属撞击一般的声音，郁明世就像是没感觉一样朝虚空中发了一会呆。
他们两个疯子，居然还有些诡异的和谐。
闵森见他不闹了，不高兴地转了个身闭上眼假寐去了。
人族还是不行。她想道，要不是这人当年救了她，还分走了她绝大部分的传承，这鬼界郁明世别想踏进半步。
还是后院的那些哥儿听话。
好看又听话。容就不错。
而她身后，郁明世缓缓伏下了身，他在朝自己的尾巴说话。
瘦骨如柴的一双手在粗壮的尾巴上摩挲了一下，终于找到黑纱的尽头揭开——
缩小了无数倍的九婴在黑纱下露出一双明黄色饱含怨恨的眼睛。
“你看见了吗？”郁明世嘿嘿笑着，“他俩也在，他俩还在……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们……”
【你要是能做到，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九婴没给郁明世留半分面子，【一个出了万魔界就只有元婴修为的废物，你还能干什么？】
郁明世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不，我能杀了他。”
郁明世操控着远在秘境中的半蛇，让他的目光停在顾渊背后。
“他现在弱得像一条躺在街边的狗，嘿嘿……”
郁明世这趟来鬼界的目的很简单，他要帮闵森在大比中保证闵家的地位。这才是闵森最近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招纳散修，秘密除掉其他家族成员这件事情上的原因。
不是闵家主母自大地以为一定能在大比中拔得头筹，而是她早就和郁明世做好了准备。
但现在，这个本来是被鬼界其他家族准备的礼物，要用在其他地方了。
【你杀不了他】
九婴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要靠另外一个人类，来维持自己几乎不剩的自尊心。
但能看见郁明世发疯，它无比愉快，【顾渊身边有郁荼，那是真正的渡劫。你做出来的冒牌货不过化神修为……】
“但我把唯一剩下的昆仑镜放在他身上了。”郁明世张开嘴巴，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笑得及其嚣张而诡异。
他重复了一遍，“唯一剩下的昆仑镜碎片，在他身上。”
“你知道昆仑镜的作用对吧，你当初为了躲避天道，不就是藏身在昆仑镜制造的山海中吗？”
九婴死死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顾渊在云剑宗找了很久关于昆仑镜的消息，但一无所获。这东西仿佛是神话中的仙器，而在修真界中从来不存在一样。
而事实的真相则是因为昆仑镜从来都不是属于人族的法器。
它曾经属于上古凶兽九婴。
以女娲补天之后剩下的五彩石化成，它是一面镜子，但却从来不成世间景象，只造真实的水月镜花。
换句话说，它能制造真实的幻境。
当初九婴就是用它给自己造了一个洪荒白界，在里面躲过天道探测，而又能享受远高于现在修真界的灵气。
它制造幻境，但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又都会真实地存在。
郁明世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东西，覆手将黑纱重新裹上。
他仿佛突然被注入了生机一般，整个人都活跃了起来。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郁明世撑在桌上，通过那个怪物的眼睛看顾渊，杀了他，你知道要怎么做。
……
“阿荼，你觉得那条半蛇会躲在什么地方？”顾渊朝四周看了眼，刚才还想得好好的，现在真找起来才发现他们两个就像无头苍蝇一样。
“总不可能是躲到水里去了吧，九婴好像是水里面出来的妖兽。”
郁荼脚下一顿，“你怎么知道是一条？”
大美人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吓人得不行。
顾渊：……
他没办法地笑了下，“阿荼——”
“别撒娇。”郁荼不为所动，“你就是有事在瞒我。”
顾渊心想这也不是个长久之举。
\"……好吧。\"大狐狸开始现场编故事，“程颖说郁明世给闵森派了个情人……”
“那你怎么一开始不告诉我？”郁荼面无表情拆穿鬼话。
……
顾渊抱住人就开始猛蹭，“别问了别问了，阿荼最好了，阿荼你宠宠我，别问了好不好。”
郁荼又好气又好笑，强行压着笑把人按住，“你不许闹。”
但顾渊是谁，早就已经在床上床下把他家养着的阿荼从里到外都摸透了，现在就乖乖巧巧地看人。
也不说话，就装乖。
他就赌郁荼不忍心下手。
……
“我马上在整个秘境用神识搜索，”郁荼终究还是败下阵来，“等找到以后，你一定要和我说时候。”
等找到以后，怕是您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渊心下腹诽，但面上还是超听话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眼底倏然窜出一条细瘦的黑色身影。
！
顾渊瞳孔骤缩，于此同时，郁荼几乎是十四的剑光同时出手。
那东西甚至连躲都不会躲，硬生生在两人的夹击下逼近数步。
顾渊：？
这玩意为什么会自己蹦出来？
那他之前为什么要躲？
而郁荼近距离对上一张和自己相似如此的脸，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
两人瞬间交手，同时朝后方退去。
“顾渊？”郁荼第一时间看向顾渊，“他——”
顾渊目光在突然冒出来的半蛇怪物身上顿住，咬了下舌尖，“我怕是陷阱，之前就没有告诉你。”
“……”郁荼收回目光，重新放在另一个他身上。
这东西应该是有些焦躁，细长的尾巴尖不停拍在地面上，激起一点尘土。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郁荼，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顾渊身上。
那种全心全意的目光，让郁荼非常不舒服.
“你是什么东西？”郁荼五指抬起，让人畏惧的灵力在手心聚拢凝结。
“……母亲。”
谁都没有想到，这东西开口的第一句居然是叫郁荼母亲。
顾渊：……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阿荼？”
“没有，顾渊你别听他胡说，”郁荼的表情一瞬间空白，然后立刻解释，“我从来就没有生过什么，孩子。”
顾渊点头，没忍住笑出了声。
真不知道郁明世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孩子，难道还对着他家阿荼的照片叫他认的妈吗？
两人周边无色的火焰乍起，郁荼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朝半蛇攻去。
顾渊还能笑出来，因为他只觉得这件事情有趣，但到了郁荼这里却完全不是这样。
这东西看他时的目光和看顾渊时的完全不一样。
对于他时，半蛇那种强烈的杀意丝毫不掩饰。但对于顾渊时，却换成了足够偏执的……爱慕。
这让郁荼很不舒服。
他不直达郁明世到底造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但这点，他是不可能忍受的。
谁都没想到，在无色火焰如藤蔓缠过去的一瞬间，半蛇凌空而起，直接朝着郁荼而来。
这东西是疯了吗？
郁荼想道，但并不影响他抬手执冰，尖利的那段直直对着半蛇的胸口。
下一刻一片青铜镜片沉然挡在冰尖——
“谁让你擅自动手的！”远在秘境外的郁明世狠狠锤了一下桌面，吓到了闵森。
他明明说让这东西对顾渊用昆仑镜！
一刹那，昆仑镜就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郁荼有些迟疑地看向自己的手指。
那里传来了温热粘腻的触感，是鲜红色的。
但我不是没刺穿他的胸膛吗？
……郁荼心下有些迷茫，巨大的恐慌已经在悄然蔓延上来，让他指尖都有些颤抖。
我到底对谁下手了？
我到底……
“阿荼？”他对面的人开口。
仿佛有人一手摸去迷雾，露出后面遮挡住的景象。
郁荼不可置信的抬眼，顾渊正握住他的手腕。
玄色的铁链缠在那上面，炼魂最锋利的尖端抵在顾渊胸口，刺进三寸……
幻境外，顾渊眼睁睁看着郁荼消失在青铜碎片前，心下猛地一沉。
锁妖阵瞬开，直接将半蛇压在阵中。
“阿荼呢？”顾渊五指扣在他颈侧，一点没留手。
但半蛇只是眷恋地看着他，艰难抬手握上顾渊的指尖。那种如同献祭一般的眼神，让顾渊有些恶心。
“父亲……”他唤道，“终于见到你了。”
！
……
顾渊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片刻后，他拿起青铜镜的碎片。
“这是什么？”顾渊问道。
半蛇身体有些颤抖。
毕竟郁明世非常愤怒，连带着他这边也不太好受。
“昆仑镜吧，别人是这么叫的。”
“我好爱你啊，父亲。”半蛇又说了一遍。
“你有病吧。”顾渊后退一步，直接探出神识去触碰镜片。
片刻之后，他突然有些迟疑。
昆仑镜上的花纹，怎么这么像是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