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猝然抬手拔剑,电光石火间架住郁明世陡然攻击而来的利爪。
“您倒也不必如此恼火,大家都是天道的工具人,难道不应该互相理解吗。”
肩伤让顾渊抬手的动作都变得迟缓了一息,但不妨碍已经带入顾渊眉眼间都带上了桀骜不驯。
一个合格的玄幻文主角确实需要在所有逆境中都有讨打的气质。
唯一不一样的是,他们怎么都能留下生机。而顾渊得将每一步都算准,丝毫错漏都不能有,才能保下他自己这条狗命。
腥臭的气味随着郁明世扭曲的脸压近,他暴怒到了极致,但顾渊清楚,这人不会杀他。
在他被自己骗到的那一刻开始。
“正常来说,你现在对我下死手只会有两个结果,第一我死,然后因为什么秘宝之类的东西重生转世,再来找你报仇。或者我不死,绝地反杀。”
郁明世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眼中血色震动。
顾渊架着十四的手都在都,但其实上却未输分毫,“要试试吗?前辈。”
顾渊仿佛胜券在握的表情很能唬人,特别是对面的郁明世还和他有一样经历的情况下。
“……不。”
顾渊心下陡然一颤。
郁明世咧嘴笑了一下,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笑,带着对天道的仇恨和对顾渊的怨恨。
“也有可能,杀了你以后,主角重新换人。”
!
顾渊突然意识到他犯了个错误。
他给郁明世提出了两种可能,希望在这种威胁下,能逼郁明世和自己合作。只要他同意,顾渊至少能保证在短期内,郁荼的生命安全都控制在自己手中。
但事实上,郁明世还有第三条路。
就是直接杀了他。
不管顾渊是真的会死还是在修真界的某处读档重来,对于郁明世来说他都会有一段绝对不会短的时间用来准备反击。
现在的顾渊只是金丹,郁明世抬手就能捏死他。而金丹到大乘,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炼成的差距。
在这段时间里,足够郁明世让郁荼产下九婴幼体,掌握了一定法则之力的大乘期修士很有可能一步跨到渡劫。
彼时,才是他的主场。
——这才是郁明世的最优选。
寒光乍起,几乎在顾渊的瞳孔内留下一道裂痕。
与此同时,昆仑镜中的万魔界。
郁光风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顾渊看不出来,但郁明世强行打开结界从环境里带走他,消耗的神识根本不是现在的他能负担的。
于是和他紧密联系着的郁光风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蛇尾落在地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郁光风抬眼便看见同样勉力支撑的郁荼从走廊尽头走来。
“呃……你……等死吧……我不好过……你们都,不会好过……不会有好下场的!”
郁荼单手扶在墙上,强行压抑住自己的颤抖。
他不比郁光风好过多少,身体里的修为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流逝回郁明世的身体里,供他和顾渊对峙。
郁荼孕囊中的蛇卵仿佛察觉到了他力量的流逝,突然开始疯狂吮吸起剩下的灵力,短短数息时间,郁荼的丹田几近干涸。
几乎要裂开的剧痛让郁荼根本没办法站直身体。
“嘿嘿……”
“都会死,不止我一个……”
“等死吧……
凭什么你好好的……嘿嘿……”
郁光风意味不明地笑,他现在看着郁荼的样子就觉得痛快。即使他自己更加狼狈。
“你在笑什么?”
郁荼的声音如同切进沸水里的冰刀,直接掐断了郁光风的自言自语。
郁荼手下按在小腹上,抬眼看他。
寝宫昏暗的光线中,半蛇美人脸庞雪白,长发如墨地披在肩上。他的身形在微微颤抖,眼睑微红,但不妨碍他看着郁光风的眼神不带一点温度。
“郁明世已经放弃你了,但顾渊一定会救我。”他说,“他会带我回家。”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片刻的静寂,郁光风陡然爆发出一阵咒骂。
郁荼垂眸,他的五感都有些模糊,但想也知道郁光风在骂什么。
孕囊被九婴的卵狠狠顶了一下,郁荼忍下闷哼,但这一幕显然被郁光风发现了。
“顾渊能救你吗?!别做梦了!你马上就要被吸干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声音戛然而止,郁荼抬手抽出一把冰刃,尖端直对自己蛇尾上方。
这一刻,孕囊中察觉到危险的九婴幼崽几乎是凭着本能冲破卵壳,嘶鸣着搅动而出。
郁光风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你不能——”
昆仑镜外,顾渊第一时间引动内丹。
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的第一反应还是理性地计算生存可能。
暴内丹可能只能撑住一时,他得立刻接上瞬移符,同时在到达边界的第一时间炸开结界。
郁明世肯定不会跟他耗着,只要……
郁明世抬到半空的手猝然停住,强行和他联合在一起的九婴残躯猛地一颤。
上古凶兽死亡的一瞬间,天地震动。
顾渊慌忙中扶住昆仑镜的一角,这才发现此时的昆仑镜居然处于无主状态。
他脑中一片混乱,郁明世当然不是心软留他一命,九婴的奔溃,天地异象这些是因为什么,又为何而起,顾渊根本不敢去想。
这其中的变数,除了郁荼,不做他想。
顾渊想都没想直接将自己的神识探入昆仑镜,身边是郁明世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第一次使用这样的禁术,但瞬间便无师自通。
手下的触感先是一股寒意,紧接着仿佛擦过无数石壁木梁……最后,他碰见了一片温热的濡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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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州……顾寒州!”
一阵沁凉入脑,直接把顾渊冻了个激灵。
程颖和他空茫的视线对上,面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师尊出关了,一剑切开鬼界的秘境才将你们两个带出来。这件事情现在只有我们和秘境的主人能知道,鬼界那边的事情还得你亲自来办。”
“之前你让我查的妖蛇已经有头绪了……”
“阿荼呢?”顾渊突然问道。
程颖一愣,“你,……”
你就问我这个?
他们两个之间有太多故事,本该从青梅竹马发展到同塌而眠。
年少时就不该遇到太过优秀的人,不然念念不忘锥心刺骨。
程颖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突然看见顾渊有些慌乱地扶着塌边起身。
不安、无助,这两种他从来没在顾渊身上见过的情绪仿佛一瞬间压在了这人身上。
这方小客栈一眼就能看见尽头,顾渊没找到自己想见的人,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程颖,“寒州,郁荼在见师尊,你……”
木门咔一声被人推开,只穿着一件雪色单衣的郁宗主抬步,下一刻就被抱了个满怀。
“……顾渊?”郁荼抬眼与程颖一对视,单手按在顾渊后脑,将人往自己怀中又收了一点。
但他很快便察觉不对,顾渊,在哭。
先是一点点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的凉意,接着是贴到颈侧的衣领。
那个能在第一次见面时摇尾巴装可怜的灰狐狸,后来凭一己之力带他破出万魔界的年轻剑修,再到最后支着头在案前朝他笑的天剑阁阁主,他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