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博只感迎面生风,那人的铁爪袭来,颇有威势,显然有些火候。
身旁的一众囚犯顿时作鸟兽散,隔着老远观望。
在他们看来,络腮胡男人的出手,无异于在争抢“老大”的位置。
监牢大狱中,一天之内转变几个老大,是常有之事。
而在这种争斗之间,寻常的囚犯大多都只是素手旁观,等待最终的胜利者出现。
元博不敢怠慢,击出一拳,迎上了络腮胡的铁爪。
砰!
若有似无的气浪砰然散开,两人各退了几步。
这一拳一爪的碰撞,试探大于死拼,一触即离。
元博脸色凝重,心中警惕万分,眼前之人的武艺竟颇为不俗。
一招内力的比拼试探后,元博顿感此人内劲之浑厚,丝毫不亚于他。
要知道元博从前身继承而来的内力本就稳固,加上喝了许君卿的“毒酒”后更上一层,在同龄之间已然鲜有敌手。
与此人对了一招,他几乎全力出手,却只能和对方打成平手的态势,而对方似乎仍未尽力。
单以此身手,便足以让元博确定,如果这人想离开,幽州大狱恐怕关不住他。
络腮胡一招出手之后,倒也没有连续出击,与元博保持着几米的距离,隔空对峙着。
一头乱发之下,掩住半张脸,但仍可隐隐见到其左脸上,被烙上了一个“死”字。
可见,此人乃死囚的身份。
不管入狱之前他是何身份,一旦被烙上了死囚的标签,余生便只能是奴籍,再无婉转。
且这样的死囚,通常得不到缓刑,都是秋后验明正身即处斩。
看络腮胡脸上的烙印已经结疤,并非最近数月内才烙上的。
再联系到此前有囚犯透露,此人已经入狱五年,入狱之后还杀了几名囚犯。
本是罪上加罪,为何至今还没有被斩首?
看来这名廷尉府的罪臣,并不简单。
敌不动我不动,两人心中各有衡量,默不作声,对峙了一会儿后,络腮胡忽然收起了架势,转身道:“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修罗号监区不能进,更不能开。”
元博叫住他:“为何?你是谁?我若一定要开,你能怎样?”
络腮胡回头一笑,“不怎么样。我已拦过你,你若非得求死,那便是自己的选择。”
说完,便不再停留,也没再有阻止元博的意思。
“等等,你还没说你是谁。”
“谢标。”
对方头也不回,却也回了一句。
他重新回到牢房内,还是在之前的位置,倚着墙壁,又见那副事不关己的神态。
而听到“谢标”这个名字,围观的囚犯狐疑起来,各自面面相觑,似在回想着什么。
下一刻,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突然惊讶道:“谢标?该不会是十年前廷尉府的第一号神捕吧?”
“是他?当年廷尉府最年轻的总捕头?据说,他断案如神,手下从无冤假...”
“我想起来了,他不仅是当时最负盛名的神捕,还是掌管数万不良人暗卫的主将。”
“他是前任不良帅?”
“啊?如此惊才之人,怎么沦落此地?而且还被烙上了死囚的标签?”
“...”
谢标自报姓名,引起了无数人的惊叹。
元博亦是讶然。
十年前的神捕谢标,算起来是元博的“老前辈”了。
只是,如此威名赫赫之人,为何沦落至此?
因何事入狱,当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谢标出手阻拦元博那一下,有何深意?
修罗号监区,又是关着怎样的凶神恶煞,就连谢标这种见惯了生死的人,都显得犹有忌惮?
萧胜昊死前提到了幽州大狱,是在暗指这处修罗号监区,还是这位谢标?
在他们身上又有何隐秘,是否关联到萧胜昊的“自杀”与军械案,或者十年前许骁冤死的通敌案?
一念至此,元博深感扑朔迷离,不禁回头望向了那扇铁门一眼。
恰好,从铁门上那扇小小的栅栏窗户中,有一双看似暗红色的瞳孔也正往外看。
与元博的目光交集,元博竟顿感有些被“蛊惑”的错觉,身体不由自主地朝铁门迈出了一步...
那双眼神中透露着冷酷、淡漠、无情与凶残,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令元博突然有种被人看穿的危机感。
但微微收回目光后,再次望去之时,却已不见任何踪影。
正在这时,大狱的正门涌入无数狱卒,手持长刀弓弩,开始重新恢复各大监牢的秩序。
数百囚犯祸乱了一天一夜后,被全数关回了牢房,狱卒为了震慑,甚至不问缘由便出手射杀了十几人,雷霆万钧之势。
元博被关回了单人囚室,手上的镣铐加多了一副,还连接到了墙壁上的铁栓上。
靖媛郡主说要让幽州大狱“休值”两日,估摸着应该还有几个时辰才到期限,狱卒却已经开始清场,说明外边必然发生了什么事。
使得狱卒不得不提前终结这隐晦的“休值”。
难道是京城的救星来了?
盘坐在草席上,元博若有所悟,会心一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博以照入囚室的光线强度和方向判断,时间应该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
囚室的门打开,首先出现的是那名红衣斗笠官员,冷漠地看了元博一眼后,又快速离去。
随后,两个黑袍人走了进来,铁门被人从外边关闭。
为首的那人高大的身材,浓眉虎目,缓缓摘下头上的兜帽,现出了真容。
元博起身,作了一揖,“先生!”
万宗德微微一笑,“呵呵,几日不见,你还真能折腾,竟变成了刺杀大宗令的匪徒?若为师不来,你此番岂非死在幽州?”
“让先生见笑了,学生惭愧。不过,幕后之人想必不是想要我性命,只是想暂时困住我,拖延时间。又或者想让我在这大狱中,发现什么。”
“哼!所以你让华平安早先一步通知我?你知道为师必会前来相助,想借以为师之手,暗度陈仓出去。表面上仍在大狱,实则已跳出牢外暗查?”
“先生睿智。不过,你既愿前来,也带来了替身,说明还是认可学生这个想法的。”
万宗德盯着他,蓦然笑道:“那你还等什么?”
“是!”八壹中文網
元博应了一声,便将手上的锁铐伸了出来。
与万宗德前来的那名随从,便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将锁铐解下。
而后,和元博对换了一下衣物,代替元博将自己锁在了牢房内。
元博则披上那名随从的黑袍,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意。
门外的红衣狱卒适时打开门,二人相继离去。
临走之时,万宗德向那名斗笠官员投去了一眼目光。
斗笠官员会意,在两人走后,对手下的狱卒说道:“没有本官的命令,此囚房不可擅入,即便是靖媛郡主也不例外。违者,斩!”
一众狱卒当场应是。
来到幽州大狱门外,两人登上了一辆马车。
一上车,车头的马夫便快速驱车而去。
没多久,来到西城大街的一个分叉口,马车缓缓停下。
万宗德道:“你下去吧。不出两日,主管大宗令之死的官员就会到达幽州。在此之前,你自己设法洗清自己的嫌疑。你能想到自主入狱,恐怕也已经有了对策吧?”
元博点头,“大宗令死前跟学生说过他是自杀,还给了学生...”
他的话没有说完,万宗德却打断了他:“这些你不必和为师说,但为师可以告诉你,大宗令定是死于谋杀。而你不过是凶手的一枚棋子,对方的真正目标是我!”
闻言,元博大惊:“先生知道谁是杀死大宗令的凶手?此事与军械案有何关系?既知对方的目标是你,先生为何还亲身前来?其实,即便先生不来,学生也还有另外一个救星的...”
万宗德一笑,“有些事,总该有了断的时候。为师此来不单为你,也为了自己。公主已来,明日便会抵达幽州。只是,她是你的救星还是灾星,犹未可知。你好自为之,滚吧!”
说着,便踢了元博一脚,催促他赶紧下车。
元博无奈下车,望着马车远去的影子,心情不由沉重。
下一刻,心中竟升起了一丝极为不安的预感,万宗德此去恐怕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