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鹏气得差点翻了白眼,好在这时邹慕涵来了,丫鬟小厮齐齐松了口气,如果大公子是来放火的,表少爷一定就是那灭火的甘霖雨露。
“舅父,孩儿刚才遇到大表兄了,大表兄芝兰玉树,气宇轩昂,有舅父六七成的风采。”
少年的声音无比真诚,满满的向往与崇拜。
霍展鹏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冷哼一声:“那臭小子,也就是一张脸看着还行。”
邹慕涵笑着说道:“大表兄已贵为从三品,前途不可限量。”八壹中文網
霍展鹏想说,从三品的武职算个啥?京城里随便一块招牌掉下来,就能砸到三四个。
若是文官,那倒是能说一句位高权重。
可是转念一想,虽说只是从三品的武职,可是霍誉也才二十出头,放眼整个京城的勋贵子弟,也没有几个二十岁的从三品。
“这倒也是,算他没给霍家丢脸”,霍展鹏脸上有了笑容,看向邹慕涵的目光更加柔和,“倒是你,怎么忽然就说起那小子的好话了?”
邹慕涵眼中的亮光渐渐隐去,神情暗澹,霍展鹏一怔,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外面那些兔崽子又挖苦你了?还是家里的奴才们给你脸色看了,告诉我,我给你撑腰,有我在,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不把你放在眼里。”
邹慕涵的眼泪夺眶而出,他跪在霍展鹏腿边,把脸放在霍展鹏膝上:“父亲......”
这声父亲里饱含辛酸和委屈,霍展鹏心中一阵酸楚,他摸着邹慕涵的头发,柔声说道:“乖儿,不怕不怕,有父亲在,看谁敢欺负你。”
“有您在,儿就不怕......”清澈的声音混了鼻音,听得霍展鹏心头发堵。
有他在,这个府里就没人敢欺负慕涵,可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呢?
呸呸呸!
胡思乱想什么,即使他不能长命百岁,也能再活个三四十年。
可是,老侯爷去世时也还不到五十......
霍展鹏一个激凌,外面人都说老侯爷是让儿子给气死的,可霍展鹏不会这样认为,老侯爷年轻时上过战场,有伤病在身,哪里就是让他给气死的了。
倒是自己,托祖宗们和老爹的鸿福,从未上过战场,在娘胎里就享福,享福享了三四十年,目测以后还会继续享福下去,哪里就会早死了。
不对,慕涵该不会也是在担心这个?
“涵儿,莫非你是担心有朝一日,为父不在了,这个府里容不下你们母子,你想亲近霍誉,是怕他会不给你们活路?”
邹慕涵卑微地低下头去,在这个府里,有高高在上的定襄县主,有含玉匙出生的二公子和大姑娘,而他呢,他算什么?
也只有屏退了下人,他才敢叫一声“父亲”。
看着邹慕涵的样子,霍展鹏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表妹。
那年,表妹也是这样,面对盛气凌人的定襄县主,卑微到了尘埃里。
“唉,当年我不该任由他们把你娘嫁出去,若是那时我就把她养在外面,你也不用姓邹,现在我早就给你上了族谱,唉,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也不用巴结霍誉那小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娘俩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你们衣食无忧。”
邹慕涵心中冷笑,又是这番话,同样的一番话,敷衍了阿娘二十年,现在阿娘人老珠黄,被他弃如敝履,现在又用这番话来敷衍他,真是笑话!
霍誉已经是从三品的同知,堂堂怀远将军。
定襄县主生的霍誓一出生就有了从五品的恩封。
就是那位年方十三岁的大姑娘霍珊珊,也是正儿八经的京中贵女。
可他呢,什么也没有。
可笑他娘,刚刚还向他显摆侯爷送她的熏香,他强忍着才没有告诉她,那只不过是花千变的赠品而已。
霍展鹏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已经被眼泪浸湿了,他叹了口气,道:“别哭了,你想亲近霍誉,那就随你,那小子是个驴脾气,若是他欺负你......算了算了,他成亲那天,我带你一起过去,免得他给你脸色看。”
邹慕涵心中冷笑,听听,提到霍誉,你连吹牛都吹不下去了。
他若是欺负了我,你能如何?你敢打他,还是敢骂他?
邹慕涵大喜过望,他抹一把眼泪,惊喜交加:“真的吗?儿真的能去观礼吗?大哥会不会嫌弃儿,还有嫂嫂,嫂嫂不会看不起儿吧?”
“他们不敢,你跟着我,看他们谁敢狗眼看人低!”
反正霍誉不在,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霍誉又听不见。
皇帝次日下了早朝,便听说了昨天的事,霍展鹏带着定襄县主去老书院街放了狠话,霍誉回了一趟长平侯府,亲事该怎么准备还是怎么准备。
皇帝让人去叫了纪勉,说道:“霍誉不想要这个世子了吗?”
纪勉温声说道:“怎么不想要?他只是不敢而已,他一个无依无靠的乡下小子,能活到今天已属不易了,微臣听他说起过,他小时候差点被人卖进小倌堂子里去,唉,他亲娘至今生死未卜。”
皇帝又问:“朕听说他那位未婚妻曾在慧真观里住过几年?”
“圣上连这个也听说了?其实不仅是在慧真观里住过,他那位未婚妻,自幼就长在道观里,也就是要成亲了,才回到保定。”纪勉笑着说道。
皇帝能查出明家姑娘在慧真观里住过,当然也能查出那姑娘长于云梦山,至于明家,明家人可是当过官的。
“嗯,朕听说了,那姑娘的叔父,曾经是詹事府的人,死在狱中了吧。”皇帝云澹风轻地问道。
“是,前詹事府府丞明峦便是明家姑娘的叔父,明峦的兄长明峰时任光州知州,明峦入狱后,明氏族中将他们这一支分了出来,明峰原本就一心向道,受此打击,便辞官而去,在云梦山结庐而居。
明家姑娘便是在云梦山出生的,自幼拜妙清真人为师,后来又得了两位江老夫人的青眼,在慧真观里住了三年,据说那姑娘一心向道,若不是父命难为,怕是早就出家了。”
皇帝点点头,这些,他当然知道。
他在那么多人里好不容易拨拉出霍誉这个人材,自是要把霍誉身边的人全都查个清楚。
“嗯,明峦死得冤枉,朕记得朝廷并未给他昭雪,这样吧,既然霍誉不敢当世子,那就把这份恩典给他岳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