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芯打了一会桌球，撂下杆子坐到重华身边：“你刚才干嘛把人气走？”
重华玩着游戏，淡淡说：“她脸皮薄，自己撑不住走的。”仿佛与他无关。
小芯说：“人家好歹帮你把郭媛弄走了……”
没人让她管。”重华暂停，黑沉沉的眼直视小芯，“我最讨厌多管闲事。”
小芯一愣，无奈起开：“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爱怎么就怎么好吧！”他重新拿起球杆加入战局。
门口忽然响起三下敲门声。
云宝从外推开门，拎着袋子出现。
她看着重华抿了抿唇，而后走进来把大袋奶茶放到男生们的球桌：“都是一样的口味。”
男生们起哄，纷纷伸手拿喝的，没忘给她道谢。
云宝把单独装在另一个袋子里的绿茶味饮品放到重华面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随便买了一个。”
重华眼里没什么情绪。
云宝在他面前站着，五指握拳捏了捏，又松开。说：“那种声音没什么好脸红的，我只是不看那些，跟我胆子大不大无关，跟有没资格追谁更无关。”
是对他先前那几句话的反驳。
停顿几秒，她蓦地轻笑。
俯身撑着他肩侧的沙发，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
她学着他的低沉——
“还是你，比较能让我脸红。”
……
小芯喝着云宝买来的奶茶，问重华：“她怎么又走了？你也不留一下。”
重华用眼尾瞥他，不语。
我不是看你跟她说完话就发呆了嘛……”
“我没发呆。”
“你明明……”
小芯话没说完，重华已经没了耐心，站起身朝外走，“你们玩，我回去了。”
“哎哎！”小芯看了眼桌上，“你不喝？那我替你喝了啊？”
也不知是哪家奶茶店，味道极好，云宝品味还真行。
小芯伸手，只是还没碰到桌上的东西，重华便返身过来，捏着热饮微软的塑料瓶身，一把扔进垃圾桶里。
而后转身扬长离去。
小芯看的目瞪口呆。
“我去——！不要的东西别人都不能碰，重华这脾气，他要是想要什么，还不得杀人啊？！”……一中办了场校内数学竞赛，各班抽调几名成绩领先的代表去多媒体大堂参加，除高三不参加外，高一高二学生各占一边场地，时间在下午第三节课结束后。
云宝找人借来校服，趁放学的空档混进去。
出发前巧巧斜眼看了她好久，不满问过：“第二次了，又是哪里弄来的衣服？”
她道：“我还不能有个把朋友了？”满心想见重华，多余的内容便没说，一溜烟奔来了一中。
多媒体大堂满场人坐定，云宝装作稍微来迟一步的样子，夹着本书从后门进去。
重华坐在靠近门的第二组，最后一排。
“嗨。”她缩着身子坐到他旁边，低声打招呼。
重华斜她一眼，皱了皱眉，没说话，默默转着手里的笔。
挺好挺好。
云宝悄摸笑起来，按他在广播室的行事，他没当场举报她偷混进来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考试时考卷都会多备，剩余的就传回老师手里，虽然云宝是混进来的，还是到手一张卷子。她从口袋里掏出笔，班级和名字空着，装模作样在答题卡上写了两题，眼睛就朝重华瞄。
重华姿态悠然，走笔随意，笔尖字体似人，清瘦隽逸。云宝撑支手在桌上，侧头看他，唇边止不住带笑。
没几笔，重华写了班级和名字就停了。他把答题卡往云宝面前一放，“写完。”
“那你……？”
云宝愣了下，他没回答，翻开草稿本涂画起来，眉眼倦倦，像是对什么都没兴趣。
“好。”云宝见状没有多问，马上答应下来，二话不说开始做题。
读书对她来说不难，课下她是闹了点，不安分，课上老师讲的知识点却全都有好好听进去。
重华整场考试都在纸上作无意义的涂鸦，期间只往旁边看了一眼，她做题的时候比平时安静多了，表情看着很是严肃认真。
离结束还有四十分钟，云宝把笔一收：“写完了。”
重华侧眸，抽过答题卡略扫一遍，在最后大题的地方指了指。
云宝忙说：“是对的。这个算法我之前试过，这种题型几乎都能解。”
“我没说不对。”他嘴角撇了下，“写那么累赘，你不累？”
“呃……”
“算了。”重华收了表情，懒得再多说。
云宝正要说话，他把笔揣进衬衫胸口的小口袋，到大堂最前交卷，头也不回从前门走了。
几秒钟时间，云宝眼睁睁看着他离场，想叫不敢张口，眼睛瞪了几回，喉头的话只能强咽了下去。
现在走必定会被老师盯上，等等又招来保安就完球。
无奈，她只能拿起笔，在面前那张做了两题的答题卡上奋笔疾书。花了二十多分钟写完，填名字时写了个“重华”，一顿，两笔划掉，重新填好。
交卷从多媒体大堂出来，重华早就没人影，云宝去高二八班找他，他不在自己班上，小芯的影子也没看到。
她一声长叹，蹲下在原地怅然半天。
出了一中的门，巧巧等在门口，臭着脸等她。
“开心了吧，你的重华呢？”他翻白眼。
云宝尴尬笑了两声，冲过去拍他的背：“哎呀，走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云宝请客吃烧烤，坛生一帮人全都来了。护城河边的小吃一条街，红色帐篷里坐着一桌一桌客人，夜色下亮起灯，像错落安置在地上的红色大灯笼。
亚特兰一行人独占一个帐篷，吃着吃着，坛生没忘说：“今天可是欢姐你带我们翘课的，明天不能找我们麻烦。”
“对对，千万不能！”
“你可得给我们兜着……”
纷纷附和，点头如捣蒜。
云宝撇嘴：“吃你们的，有得吃还堵不住嘴。”
巧巧吃吃笑起来，往她的盘子里夹了块脆骨：“喏，你喜欢这个。”
气氛大好，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趣事，坛生一扬手：“老板，来点啤酒。”
巧巧打断：“还是别，云宝不喝酒，喝点大家都能喝的。”
坛生想说话，看看云宝，便没再坚持：“行，喝别的就喝别的。”
立式大冰柜里有颜色鲜艳的果汁软饮，酒精含量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比单纯的果汁又多了点味道。折中一下，选了这个。
巧巧拿了个桃子口味的给云宝。
云宝情绪其实不高，下午被重华丢在多媒体大堂，想想都不得劲。闷头喝着，没多久下肚好几瓶，她的脸就开始泛红。
众人注意到的时候都差点呛到，坛生吐槽：“不是吧欢姐，你喝了多少能喝成这样？”
巧巧皱了下眉，一不留神让她多喝了几罐。拿掉她手里的易拉罐，他拉她起身，说，“我们出去吹吹风。”
其他人摆了摆手继续吃。
巧巧和云宝到河提边吹风，坐在石板上，云宝忽地指着前边一棵树问：“那什么东西，怎么长得那么奇怪？”
“那个啊，就是个枝桠长歪了的老树，两根枝看起来像个心形，不知道什么时候传了乱七八糟的话，一些女生就跑来在树上刻字，树皮都快秃噜光了。”
云宝盯着树看了一会儿，朝巧巧伸手。
“干嘛？”
“给我纸和笔。”
“……我哪有纸和笔？”
她就伸着手。
巧巧没办法，返身去摊子老板那借了支笔和一个小本子给她。
云宝唰唰写下一行字。
巧巧皱眉：“你到底喜不喜欢重华啊？”
她写的是一句话：
重华垃圾，云宝最棒。
“当然喜欢。”云宝头也没抬，她把那页撕下来折成小小一块，又撕了几张纸把它包起，“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我就是觉得，得好好挫一挫他的锐气。”
巧巧无语：“你就不能换个表达方式么。”
换做别人来看这张纸条，怕是要以为她缠着重华，纯粹是因为不服气重华不搭理她，为了把丢掉的面子和场子找回来而已。
云宝走到树下用脚开始刨土，巧巧看不下去：“行了行了，我来。”
他找了块石头，蹲下刨出个小坑，把地儿让给她。云宝把那团纸扔进去，用脚把土堆上去。她盯着树看了几秒，又双手并拢，说：“顺便也保佑我追到重华。谢了。”
看她表情认真，巧巧忍不住：“有必要么，重华真有那么好？”云宝抬眸看他，摇头：“你不懂。有的人和有的人，就是注定了有牵扯，我能感觉到。”
她顿了一下，笑起来。“就像，我和重华。”
云宝看上重华的理由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或者可以说，她压根就没有什么理由。
巧巧板着脸问第三遍的时候，云宝终于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没正形，抬头笑嘻嘻说：“可能因为他好看吧。”
“好看？那你多照几次镜子是不是也要爱上自己？”
她噗嗤乐了：“你要不要这样夸我……”
“我没跟你闹。”巧巧抿着唇，“长得好看的人，又不止他重华一个。”
云宝抬眸看他，对上巧巧难得严肃的脸，慢慢敛了笑意。
河风吹来，带着些许腥味。
“我也不知道。”
她说，“你问我我也讲不清楚。”
在舒缓凉风中，云宝耸了耸肩，那双眼睛像舀了两汪河水盛在其中，泛着粼粼亮光。
“可是就是他啊，就是重华。”她双手背在身后，脚下轻碾踩着沙子，轻轻笑，“我就是控制不住，看到他，连看他一眼都觉得高兴。我也没办法。”.
校内竞赛办的不是太正规，一堆老师一起批阅，隔天下午就批改好排出名次，分发回各个班级。重华又是第一。不仅高二八班的人习惯了，整个一中的学生都习惯了。他在高一，高一所有考试的榜首是他，他在高二，高二的第一名自然也是他。在各种考试排行榜最显眼的位置看到他的名字，已经成了一种常态。
数学老师简单点评了几句，无外乎是些表扬的话。重华这个学生，虽然总是惹事，在校内校外捅出的篓子不少，但那是教导主任头疼的问题，除去那些，他在学习上的表现无可指摘。
一众老师的心态都很纠结，既喜欢他，又不太敢喜欢他。
同去参加竞赛的还有几人，数学老师以重华的答卷为范例，也点评了几句，让他们再加把劲。
班上同学百无聊赖听着，数学老师忽然话锋一转：“不过，重华同学在最后一道大题的回答上，稍微还可以再改进一下。现在我们花五分钟时间来讲解一下这道题目。”
很有意思同样也很有难度的题，对于他们这种尖子班来说，当然不能错过。
一直没抬头的重华终于朝黑板看。老师把题目抄出来，将重华的答题誊写一遍。
“这个解法已经很好了，但是重点稍微有点偏……”
数学老师看了重华一眼。他的能力做这种题没难度，照他一贯的答题风格，他向来是抓住重点，该写的每一点都写到，然后就多的一个字都不落笔。这道题有两个步骤是累赘的，倒显得有点老实了。
“上一回我们讲到的内容里，大家请看……”老师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解题。
重华靠在椅背上，手搭在桌上转笔。他等老师写，脸上照样没有多少表情。
书旁边的草稿本上，一道完整演算过程，是他早上早读时随手解的——和数学老师写在黑板上的解答一模一样。
数学老师讲完，拍拍手：“好了，大家做个笔记记一下。
“这中间划掉的字是什么？”数学老师皱着眉，半是斥责道：“怎么考试，连名字都不好好写？！”
在小芯噗嗤一声拍桌爆笑的带动下，响起了一阵轻笑。
数学老师呵斥一声，看向班上，“我们班没有这个人，陈云宝是哪个班的？！”
小芯咳了咳，貌似正经地道：“老师，陈云宝去旁边学校上课了。”
班上又是心知肚明的一阵爆笑。
倒是重华，一脸的平静。他起身走到讲台前，拿过自己的答题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