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密信,离开京城,进入青州。
姬玉蝉坐在院子里,感受着寒风,抬头望天。
手里攥着信,信被揉皱,手在颤抖。
他面色铁青,嘴唇发颤。
心里当然有气愤,但更多的,是害怕。
对,
甚至害怕还不够,姬玉蝉的心里,已经是胆战心惊了。
能让陛下直白的告诉他,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已然是触到了陛下的底线。
姬玉蝉现在竟然在反思着自己。
这对于了解他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一个胆小怕事又骄傲自大的人,竟然能够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显然,是真的感觉到了危机,感觉到了有一把刀,悬在了头顶上。
“踏!踏!踏!”
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巡音看去,
是陈秀秀走了过来。
她坐到姬玉蝉身旁。
姬玉蝉道:
“你们复夏会,从现在开始,撤出青州。
两天之后,青州内但凡和复夏会沾边的人,孤都会清剿!”
陈秀秀淡然地点点头,道:
“好!”
如此爽快的答应,姬玉蝉反而愣了一下。
他看着陈秀秀,眼神中带着些许不解。
陈秀秀道:
“我要去南梁了,即便你不将我们复夏会清出去,我也要走。”
姬玉蝉道:
“南梁出事了?”
陈秀秀道:
“我有一个弟弟,你知道吗?”
姬玉蝉突然笑了一下,道:
“孤有两个!”
陈秀秀道:
“我付出了很多东西,最后,好像什么都得不到。”
姬玉蝉道:
“孤比你强一些,至少,还剩个王位。”
陈秀秀盯着姬玉蝉的脸,感觉今天的齐王和往日不一样。
他没了那种咄咄逼人,没了那种自傲藐视。
“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陈秀秀道。
姬玉蝉点点头,道:
“是不一样了,知道害怕了。”
陈秀秀问道:
“怎么了?咱们的事情……”
姬玉蝉毫不避讳地说道: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再走错,父皇便会彻底废了我的手脚。”
陈秀秀没有说话。
她感觉自己和姬玉蝉,有一丝同命相怜的感觉。
姬玉蝉继续道:
“青州是个富饶之地,一开始封地被定在这里的时候,孤以为是陛下给孤机会,给孤重新一飞冲天的机会。
但现在想想,是孤自以为是了。
青州,临近琅州,临近齐州。
如果有一天孤敢起兵,琅州的狼牙军,齐州的镇南军,会立刻两面夹击,将孤瞬间摁死。
呵,说来有趣,这事,孤竟然是现在才想明白的。
其实,
被封齐王就番时就该明白了。
齐王、齐州。
镇南侯府的齐州,本该是孤的。
孤本该是戍边之王,但陛下怕孤拥兵自重,勾连敌国,这才被封了齐王,却就番青州。
陛下早有明示,孤却被一叶障目!
可笑!可笑!”
陈秀秀看着自嘲的姬玉蝉,道:
“殿下,现在明白过来,也不晚的。”
姬玉蝉点点头,道:
“确实不晚,只要孤还没死,什么事就都不晚。”
陈秀秀站起身,道:
“殿下,我到了南梁之后,会培植自己的力量。
总有一天,会帮到你。”
姬玉蝉道:
“好,孤等你。”
陈秀秀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姬玉蝉看着陈秀秀的背影,心里暗道:
沉下来,慢下来,不急,不急的。
他心里的嘀咕,不知是在劝告自己,还是在劝告陈秀秀。
其实姬玉蝉不傻,能做到太子之位,怎会是个傻子。
他只是被保护的太好,太严密。
所以过渡的依赖别人。
皇后、长公主,都变成了一口井。
而他,正是趴在井底的蛙。
现在,
因为陛下的一封密信,
这只蛙,生出了跳出井口的念头……
……
复夏会离开青州的消息,
传到了琅州,
苏秦、燕王、何故、安澜之坐在后堂。
听完何故的汇报。
苏秦问道:
“复夏会离开青州后,齐王府可有什么动向?”
何故道:
“齐王府进行了一次细致的清点,从兵马到粮草,包括将士的劣迹。
据狈卫回传,齐王挑了几个劣迹最多的将军,当众砍了脑袋。”
苏秦颔首,思量片刻,道:
“陛下并没有怪罪齐王勾连复夏会的事,显然是给了他一次机会。
毕竟秋后要开战蛮族,国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外,齐王想来因为陛下的告诫,自醒了啊……”
燕王道:
“能让这小子自醒,看来陛下是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苏秦点点头,道:
“对于咱们来说,这不是好事。
齐王是从太子之位上下来的,
即便当初荒唐,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定是有些能力的。
不然陛下不会让他坐那么多年东宫之位。
他只是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
现在自醒了,将来肯定是姬玉峰、是咱们的一大劲敌啊。”
燕王看了苏秦一眼,笑道:
“小子,本王一直欣赏你这一点。
你的脑袋瓜子时刻是清醒的。
即便面对不如自己的敌人,也会尽全力去对待。
这一点很好,不会被敌人的假象所迷惑。”
苏秦道:
“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燕王细细品味着这句话,问道:
“你自己想出来的?”
苏秦微微摇头,道:
“是一位伟人告诉我的。”
“伟人?能让你称之为伟人的,本王倒是想见见。”燕王道。
苏秦扯了扯嘴角,道:
“王爷,咱们还是说说齐王,伟人以后有机会再见。”
燕王轻哼一声,道:
“齐王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任其发展,遇事应对了。”
苏秦点点头。
燕王道:
“你对于秋后御蛮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苏秦道:
“准备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精雕细琢的活。”
燕王点点头,道:
“好,你自己思量吧。”
说着话,
燕王站起身来,道:
“老夫现在不是军功王了,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你靠你自己吧,老夫要去教课了!”
说完,
自顾自迈步向外走。
苏秦与安澜之对视一眼,无奈摇摇头。
这时,
一阵脚步声传来。
定睛看去,
是小福走入后堂。
小福深施一礼,道:
“伯爷,郡主,兴武堂派人传报,说有一批学子堵在了兴武堂门口。
扬言,要让兴武堂关门,停止招生!”
苏秦眉头微蹙。
小福继续道:
“这些学子是武国各地汇聚而来,他们说,伯爷是乱臣贼子,是武国的大奸大恶。
开设学堂,只会让学子们走上歪路,是祸国殃民之事!”
苏秦叹了口气,感觉一个头两个大,饶是一向心态平和的他,也不禁变得烦躁起来:
“还能不能让本伯好好休息了?!”
他站起身,道:
“走吧,去看看这些心怀大善心的学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