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伯爵府很热闹。
坐在前堂,苏秦看着下人为几位大人奉好茶水。
打趣道:
“几位大人来我琅州,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呢,也好让我准备准备,好好招待一番。”
刘知禄吹吹茶杯冒起来的热气,道:
“就是怕伯爷麻烦,才没提前来信。”
苏秦笑道:
“左相大人客气了,在京城时没少受刘大人和简大人照顾,招待二位是应该的。”
直接略过鸿胪寺卿郑经桓,让寺卿大人有些尴尬。
从青州赶来的高文相心中暗笑。
苏秦面对跟他关系好的,总是大大方方,相处时尽量多付出些。
可面对哪怕是有一点点私仇的,就变得小肚鸡肠,不刮层皮是不会罢休的。
简如青道:
“苏伯爷,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郑林等学子,涉嫌通敌一案。
此案陛下很重视,并责令刑部必须严查,揪出罪犯。
临行时,陛下交代。
涉案人员皆是国子监学子,都是读书人。
一定要严肃对待,
不能冤枉好人,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苏秦施礼,道:
“臣,定谨遵圣意!”
提到了案子,
郑经桓眼中带着愤怒、担忧和急切。
苏秦道:
“既然几位大人为了案子而来,那么咱们就先去衙门吧。
也好给我伯爵府留出个时间,让我们准备准备。
等案子结束后,也好招待诸位一番!”
刘知禄见到郑经桓向他投过来的求助眼神,站起身,道:
“好,事不宜迟,咱们去衙门先审理案子吧!”
……
府衙大牢内,
潮湿、阴冷的环境,再加上郑林自己急火攻心。
入狱的第二天,郑林就开始发烧、染了风寒。
躺在草席上,
郑林嘴唇干裂,身上沁出虚汗,正‘哎呀哎呀’的低吟着。
他心里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不该听信他人的蛊惑,召集各州学子来这里博取名声。
他们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利用‘读书人’这个身份,可以和琅琊伯讲道理,甚至指责琅琊伯。
但,
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伯爷。
现在,
跟随他而来的,其他州的学子得到了名声,得到了伯爷的宽容和恩惠。
等他们离开琅州之后,肯定会为琅琊伯说好话。
因为琅琊伯给足了他们面子,没有怪罪,甚至热情招待。
可,
作为领头者的郑林等人,
却着了伯爷的道。
即便这次案子与他们无关,
出了狱之后,也会背上‘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的骂名。
想到这,
郑林不由得哀叹一声,心道:
就不该脑袋一热,顺着苏秦的话茬往上爬。
他入狱之后才冷静下来,才想明白自己的冒失。
身为学子,竟敢去查琅州案牍库?
即便有伯爷的手令又如何?
这种行为,不正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的表现吗!
他只是学子,半个官位都没有。
谁给他们的勇气?!
想到这,
郑林的头,更疼了。
这时,
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脸。
郑林猛地睁开眼,全身激灵一下,激起鸡皮疙瘩。
他颤声道:
“别碰我……别碰我……”
和他同监的中年汉子嘴角微勾,眼中闪烁的精光,道:
“到底是读书人,真是细皮嫩肉呢……”
郑林眼角流出泪水,哀嚎道:
“爹……救我啊……”
“踏踏踏!”
似乎是听到了郑林的呼唤。
郑经桓等人终于来到了牢房外。
见到这般恶劣环境,还有躺在草席上哀嚎的儿子。
郑经桓气血上涌,眼睛一黑,险些跌坐在地。
他指着那正在抚摸儿子的大汉,道:
“苏伯爷,这是怎么回事?你怎能如此对待还没定罪的学子!”
苏秦来到郑经桓身旁,道:
“郑寺卿,有何不妥?
大牢的环境皆是如此,难道还能给他找个雅间不成?”
郑经桓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道:
“本官想问的是,为何还有人跟学子同监?”
跟随而来的萧景先道:
“监牢数量不多,装不下这么多嫌犯,只能两人或三人一间了。”
看着对自家儿子上下其手的大汉,郑经桓咬牙切齿道:
“可,为何与学子同监之人,是这等……”
郑经桓就差直白的说,你是不是公报私仇,让我儿受辱?!
萧景先道:
“总不能让学子们同个监牢,不然串供怎么办?”
萧景先懒得再听郑经桓废话,道:
“简尚书就在这,如果下官哪做的不对,不合乎律法,大人尽管上报便是!”
一句话,戳在郑经桓的肺管子上。
简如青开口问道:
“萧知府,案子审理的如何了?”
萧景先看了苏秦一眼。
见对方使了个眼色。
萧景先会意,道:
“案子审理的差不多了,还请几位大人随下官而来!”
简如青目光扫过苏秦和刘知禄,点点头,道:
“好,前面带路吧!”
萧景先率先转身离去,
简如青和高文相紧随其后。
郑经桓还想在这多留一会儿,
但见到刘知禄的冷厉目光,赶忙也转身离去。
苏秦和刘知禄落到最后,却没有立刻离开。
二人看着监牢里的郑林,
良久,
刘知禄开口道:
“那些受了你恩惠,没被你追究的学子,会给你挽回些名声,这郑林怕是一辈子都不敢踏入琅州了,就将他放了吧!”
苏秦双臂环抱于胸,道:
“刘大人是在命令我,还是在和我商量?还是在……劝告我?”
刘知禄道:
“商量。”
苏秦点点头,道:
“既然是商量,总要拿出些诚意来。
我的诚意你也看到了,鸿胪寺卿也送到你面前了,
你三言两语就想把这小子带走?”
刘知禄思量片刻,道:
“一年之内,朝堂上的人,不会再污你名声。”
苏秦沉了口气:
“才一年啊……”
刘知禄道:
“一年不短了,至于你能把自己的名声挽回到什么地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苏秦道:
“大人抬举了,我能有什么本事。”
刘知禄撇了苏秦一眼,道:
“放人吧!”
说完,不再理会苏秦,转身向外走。
牢房里,那大汉看向苏秦,待对方颔首示意。
大汉脸上的淫笑瞬间消失,恢复严肃。
他嫌弃地收回手,还在衣服上擦了擦。
苏秦收回视线,迈步向外走。
这时,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牢头急匆匆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伯爷!伯爷!出事了!”
“怎么了?!”苏秦的心,沉了一下。
牢头侧身指着身后,道:
“那,那,那,那个被搜出罪证的学子,
死,死,死,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