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唤啥,叫唤啥。我这人不是来了嘛,甭着急。”
在门口的陈江河听见牛华的声音,停止了敲门。老班长家离东直门不远,是一个典型的京派小独院,院子虽然不大,但极富生活气息。房檐下挂着几吊腊肉,灶台就在柴房的墙角根,一个女人就站在灶台跟前挥舞着大勺,此时饭香味弥漫。牛华一见陈江河就笑呵呵的问道:“你小子把转业证明拿到手了?”
陈江河点点头,从怀里摸出摸了出来随便搁在桌子上:“呢,在这呢。”
“嘿,你小子。”
牛华乐呵的从桌子上拿起转业证明,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嗯!在部队表现不错,没丢我的人。”
“嘿嘿!正所谓什么样的班长什么样的兵,我可是您带出来的,再差能差到哪去?”
陈江河冲着牛华就拍起了马屁。牛华笑呵呵的摸了摸剃的能见到头皮的头说:“我就爱听你小子说话,两个字舒服。”
“对了,不要在那谝了,赶紧过来端菜。”
牛华刚想在说什么,从院子里就传来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这婆娘在外人面前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牛华尴尬的笑了笑,脚下如同踩着风火轮一样,急匆匆的走出了房门。牛华的老婆是一个体态富足的中年妇女,有着京城女人独有的彪悍和温柔。陈江河听老班长讲过他和他妻子的故事。老班长是1910年生人,出生在一个破落的佃农家庭,和他妻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玩伴。在差不多1936年左右,老班长加入了我党,在家乡闹革命的时候被捕入狱,那个时候他已经和他妻子成婚并且他妻子也已经有身孕。就是在这个时间档口,他妻子一个人扛起了家庭的大梁,白天下地耕种晚上就在煤油灯下给别人糊火柴盒子补贴家用,有时候还冒着被当做通我党的风险替他奔走。最后妻子受不了如此高压流产了,并且因为这个被确诊终身不孕,而也就在第二次合作的契机下老班长被放出来了。最后老班长参加军队,参与了打小日子,解放战争,援朝等一系列战役。妻子就那么默默地在家乡替老班长孝敬父母,为老班长解决后顾之忧。可以说,老班长没有他的妻子,他或许早就死在了那个吃人的时候。陈江河依稀还记得,老班长那么一个铁打的汉子在讲他妻子时竟然罕见的流下了眼泪,嘟囔着说他这辈子没有辜负党也没有辜负人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妻子。“来喽,这可是你嫂子的拿手好菜。”
就在陈江河感慨老一辈的爱情故事时,牛华端着一盆辣子鸡丁走了进来。紧接着,宋芬也走了进来,无奈的对着陈江河说:“别理这老小子,就是一些家常菜,别嫌弃就行了。”
“那哪能啊!嫂子做得菜那可都美味,老班长可是经常在我们面前炫耀的。”
陈江河笑着说道。三个人坐在一块吃饭,酒足饭饱之后宋芬打断了要帮忙收拾的陈江河:“好了,我知道老牛要和你说话,赶紧去吧,我一个人收拾就行了。”
陈江河讪讪的走回房子,发现老班长早就泡好了两杯茶,于是很自觉的坐到了牛华的对面。“你小子,对于这个退伍转业怎么看。”
老班长没有过多的寒暄,一开口就直指问题。陈江河不知道老班长喉咙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想了一下后老实的开口说道:“退伍转业不就是国家给予军人的一个福利吗?好让军人可以快速适应社会的一种方法。”
“对也不对。其实,这个退伍转业是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在里面的,不过你就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了。”
“另外,你的转业证明也就别给街道办了,他能给你安排个什么工作?交给我了,你好像是高中毕业当的兵吧!那这样,我给你提前打好招呼,你后天就拿着证明直接去红星轧钢厂报道就行,先当个保卫科副科长。”
“等以后提个正,然后看看有机会没,我把你弄进公安系统没。”
牛华猛地吸了一口手里夹着的烟,意味深长的看着陈江河:“好好干,不要像那几个小子一样,一点用也不顶。”
陈江河听着牛华的语气,猛地想起了几年后那一场运动,刹那之间冷汗直流。这是怎么回事?66年的事情,怎么现在就有风了?陈江河看着牛华的眼,先是迟疑最后咬了咬牙:“您就放心吧,我争取不辜负你的好意。”
牛华满意的点了点头,十分潇洒地抽着烟,然后就在下一刻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揪住了耳朵:“第几根了,你咋不把你抽死算了?”
老班长恼怒的一巴掌打飞宋芬的大手,恼怒的说道:“江河还在着的,你就不能给我留个面子吗?”
宋芬闻言,脸色骤的冷了下来:“你也不看看,我管你抽烟是因为啥?你没看报纸上说,抽烟容易得癌症。”
宋芬顿了顿又对着陈江河叮咛:“还有你,小陈。你也少抽点烟,别看你现在年轻,以后老了有你后悔的。”
陈江河知道,和宋芬争论并没有什么好结果,更何况人家那是在关心他:“嫂子,您就放心,我这一会出去就把烟撇了。而且以后在外面,我帮您看着老班长,他在抽烟,我就来找你告状。”
宋芬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陈江河是越看越喜欢,可又回过头瞅了瞅自家老公顿时火起:“你也是五十多的人了,怎么觉悟还没有一个年轻人高。姓牛的你给我记住,以后少抽点烟。”
牛华被说的无地自容,瞅上陈江河不乐意的说道:“她是你班长,还是我是你班长?你小子,要是搁军队,我早就让你跑圈去了。”
陈江河笑嘻嘻的应承着,和老班长又说了一会后看了看时间就决定回家了。主要时间不早了,已经九点多了。老班长把陈江河送到门口,犹豫了一会后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陈江河:“你进了轧钢厂后,要小心一下那个李副厂长。那不是个好东西,你跟他对上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陈江河点了点头,他自然之道那个李副厂长是个什么货色。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表示知道后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