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搜查之中都没有找到遗失的指骨,这个原本用来判定为连环杀人的有效证据,因为宋万起之死和警方的结案而深深埋入了卷宗里。
范青尧对这样的结局不很满意,辖区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是那种抓错人的念头却日益强烈起来。万一凶手并非宋万起,草率的结案会因此导致更多的受害者,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她对于辖区内的失踪和死亡案件十分在意,到了每一件案子发生之后都会及时跑到现场勘探的地步。
她安慰自己,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因为每一次出警都否认了她的看法。那个杀人狂没有再犯案的迹象,随着宋万起之死,那种诡异的案件就如同一阵风似的飘散了,但是范青尧依旧忐忑着,她知道,若宋万起不是真凶的话,这个杀人成瘾的疯子一定会再次犯案。
李绝娣端着热茶走进范青尧办公室。
“范队,这是昨晚街头斗殴的小地痞做好的笔录,要给你放在哪里?”
李绝娣拿着一个蓝壳文件走进来。
范青尧仍聚精会神的观察着面前小黑板上的关系网。
李绝娣叹口气,将文件放在范青尧工位的一叠打印纸之上。
她说说,“范队,你还是伤员,好好养伤才是正事。”八壹中文網
她走上前,“怎么您还在纠结这件事情?”
范青尧说,“绝娣,你难道不觉得事有蹊跷?凶手有剥离受害人指骨的癖好,我们找遍宋万起遗物和他名下房产却不见这些东西的影子。甚至不见他的作案工具。”
李绝娣说,“这也是有可能的,可能埋了,可能扔进垃圾桶和小河沟,也可能他根本就不是收集,只是剥离之后随手丢弃在了那个路边下水道的缝隙里。”
“而且这种东西真的带在身边不觉得晦气吗?不是说死者的遗骸带着死者的怨气,把这些都收集起来,不会害怕吗?”
李绝娣用开玩笑的口吻道。
范青尧双手抱臂,凝神看着面前的黑板道。
“所以一开始,我们都认为这家伙是个疯子。”
戴妮娜在后座靠着宋济之的肩膀沉沉睡去。因为两人都喝了酒,所以在返程的时候请了代驾。戴妮娜的眼皮抗拒不了自己的睡意不住打着架,最后她放弃抵抗,索性靠在宋济之身上,合上了双眼。
宋济之牵住她的手,将彼此相交的双手搁置在自己的膝盖上。
她手腕上的那一串骨头珠子在后座昏黄的灯光下闪着一层诡异的光,他伸手用指腹去抚摸那一串念珠。
在西藏,人们把这用人指骨或头骨做成的念珠叫做嘎巴拉。要再追溯的远一点,带人骨骨器的传统要追溯到古印度的婆罗门修行者,这种方法途经喜马拉雅山脉由印度传到了西藏。取活人骨的传统因为社会进程和奴隶制的消亡已经成为了历史,所以说这份礼物是多么特别多么珍贵。
在她那脆弱的手臂上拴着最残暴的东西,是一种带着鲜血的印记,就像是一种契约。他与她的契约。
她不知情的沉睡在这里,沉睡在他为她精心打造的死亡小岛之上。戴妮娜说他带给她踏实的感觉,是的,如果她指的是永远都无法从那座死亡之岛脱身,被狰狞着大嘴的巨浪舔舐,永永远远的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锁进炼狱里。
那么的确如此。
她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她会常伴他左右,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将他与她分开,这是他给予她安稳生活的报价。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醉醺醺的喜气,带着一丝陶然的气韵。
不出意料的,赶往学校的戴妮娜是带着两个青黑色的眼圈走进学校大门的。
回去之后她一番洗漱,匆忙灌下一杯意式浓缩就着急忙慌的坐车赶往学校。
宋济之让安俞来送她,自己倒好,美美的回去睡回笼觉。最后,只有戴妮娜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回寝室拿了课本后她便匆忙赶去教室。她照常坐在第一排,整理好书本和笔记,等待着老师走进教室。
这一节课是世界文学,是今年唯一一门用中文授课与中文写作的专业课。讲课内容不定,也没有课本,光凭老师喜好和每节课发下来的打印件才能判断这堂课的内容。教授这门文学课的是一位六十出头的未婚意大利女老师,她来中国已有十年,中文讲的很溜。并且有一个颇有古气的中文名字:孙白梅。
戴妮娜喜欢这个活泼的老太太,虽然是意大利人却对中文和英美文学都有涉猎。上起课来天南海北的乱扯,这算是褒义,因为她看起来生机勃勃,拥有一个如此敏锐的大脑,在临近古稀之年的时候,还能迸发出这样求知的热情,实属难得,戴妮娜很羡慕她,因为她的人生经历让这一切都变得好受了起来。
戴妮娜也想成为这样的人,一直快乐到老去,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她的人生不止于此,和宋济之的关系在她对未来的向往里只是小小的一段插曲,他无法成为她的全部。这也是为什么,在她心里,始终坚定的认为她迟早要离开他的原因。
一如他所言,他不是非她不可。所以戴妮娜真的就那么认为,自己是可以与他和平告别的。
“浮士德的意向取自于十六世纪关于浮士德的民间传说。不止歌德这一位作家以浮士德的意象进行了二次创作。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来自德国的托马斯曼,英国剧作家克里斯托弗马洛在1588年的剧本都对这个原始的故事进行了再创作。”
大厅里的ppt放出了德拉克诺瓦在1823年受委托为歌德的法语版本的浮士德所创作的文学插图。
黑白色的铅画有一种诡秘的基调,长着翅膀的墨菲斯托斯从天而降,悬浮在城市的上空。他刚结束与天主的对话。
书房中的浮士德垂头凝视着堆叠书本上的人头,室内的烛光在黑白素描的临摹下形成阴暗鲜明的分界线。
浮士德渴望真理,但理解这个世界就意味着随着那颗枯骨走入死亡。
戴妮娜并不理解,为什么想要寻求知识和认识这个世界带来的会是如枯骨一般的绝望与沉寂。也许人不能对生活看的太清楚,太清楚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所以中国人会说,“难得糊涂。”亦或者是“傻人有傻福。”
慧极必伤。
戴妮娜不这样认为。所以她想,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从一开始,她的骨子里那种追求清醒的的个性,就把她推到了与浮士德博士同谋的那一面上。
全神贯注的戴妮娜自有一种魅力,一双眼如饥似渴的扫视着,仿佛要将自己钉到课件里和老师讲授的声音里。这时候的她除了眼前之物再看不到其他。
侧后方的小男生不由得用眼神扫过她那一张漂亮带着光彩的脸,她眼眶下的两个黑眼圈,愈发显得有一点暧昧。不由得让人想入非非,这漂亮女孩在昨晚是否做了什么坏事。
戴妮娜很漂亮又喜欢坐第一排,举手发言毫不羞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聪明和学识。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长相漂亮,十足高傲。
私底下她很少与人交流。很少见她和什么人成群结队,她从不参加什么校园歌唱和比美大赛。对于一干社团活动同样表现的兴致缺缺。
但这不妨碍她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大眼灵动,身材高挑,在人群中总是一眼就能将她捕捉。
除了漂亮之外,她理应还是个富二代,至少看起来是如此,金钱给她的美又添上了一种玫瑰色的滤镜,她一如水星一般闪烁着迷人的银光。
当然,这些传言里,也有其他的说法,毕竟她小学高中都在s市,所谓的同班同学现身说法,说她读高中时还是个发育不完全的黄毛丫头,家里穷的总是拖欠学费,冬天的靴子上还有洞,被人指出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用右脚去遮左脚的洞,穷酸的可怕。想是傍上哪个或几个金主,所以每次出行都坐不一样的豪车。
戴妮娜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传言,她要应付考试,准备毕业以后的出国。又要提防应付着宋济之不被他发现,时不时还要陪他吃喝玩乐尽点女伴的责任,所以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讲出来,她就当没听见。
上午只有两节课,结束之后就是下午和晚上的课。因为和安俞姐说好了要一同去医院看王一贤,所以课程结束以后,戴妮娜收拾书本,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发短信给安俞告诉她事情已经结束了,安俞说她马上就到,让她等在原地。
戴妮娜抱着课本在原地等着。
但听见不远处传来嗡嗡的轰鸣声,这声音愈演愈烈,发出有些刺耳的噪音,一辆通体漆黑,外壳散发油亮光泽的跑车从右侧的道路飞驰而来,然后在她的面前刹住了车。
两侧的车门一如旋转的蝙蝠翅膀一般打开。
安俞从驾驶座的方向走了出来,她穿着正式场合的西装外套,白色衬衫的翻领从西服的领口之处翻了上去,她取下墨镜,对着戴妮娜露出灿烂微笑。
安俞的出场是她始料未及的,戴妮娜有些尴尬,正是上课的早高峰,已有不少同学对着这里投来注目的眼光。
安俞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她把钥匙递给戴妮娜。
戴妮娜不知她是何用意,有些迷茫的看着安俞。
“给你的礼物。”
戴妮娜愕然。
安俞补充一句,“老板让我一定亲自送到你手上。”
安俞见她吓得不轻,她诚心逗她。
“要不要现在就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