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戴妮娜开始拒绝贺海荣邀约。
贺海荣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在他看来,她主动吻他,与他一同看日出,与他一牵手是她对他也有好感的看法。
但是那天送她回去以后,他打过去的电话她全部拒接,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他在她家的别墅外徘徊很久,但他也没有冲进去质问她的勇气。
她就像是那些喜欢调情的男人,一旦得到手了,就不再珍惜。这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令他挫败的同时也激发了他想要得到她确切答复的决心。
机会来了。
当朱洪云发来定位要他准时到达指定地点排练游泳的时候,他惊喜的发现,那目的地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戴妮娜的家里。
虽然是好心出借泳馆给他们,但是戴妮娜家里显然很注意保护自己的隐私,给他和朱洪云的钥匙卡片也只适用于在泳馆之中,并且规定他们只能够在周一至周五的上午使用。
如果遇上主人要用泳池的时候,他排练的时间也要跟着进行调换。
所以虽然他走进了她家,但是想要与她打一个照面,却比登天还难。
戴妮娜不见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喜欢上了他。
因为喜欢才不敢问那枚耳环属于谁,更因为喜欢她才要躲着他。
她不爱宋济之所以可以和宋济之逢场作戏,因为她不会对他抱有期盼。
但她喜欢贺海荣,因为喜欢他所以她更要避开他。她的人生无法走错一步,但对贺海荣的那种喜爱,会动摇她原本已经准备接受一切的心。
她害怕喜欢他会发生的事情。
她不愿意因为喜欢贺海荣而威胁到自己现在的生活。因为她太自私了,无法容忍去爱上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就会有弱点,弱点带来软弱和退却。
所以她只有将之斩断,归咎于那杯马丁尼的作用,哪怕她心里清楚,酒精只会放大情绪而不会平白无故产生情绪。
戴妮娜抱着安俞送给自己的那只巨型灰色长耳兔子坐在窗前,只拉开窗帘一个小小的缝隙去看贺海荣的车子。然后她将脸埋进兔子的身体里,不发一言的沉默着。
宋济之再没打来电话,那次不欢而散之后他仿佛人间蒸发。戴妮娜知道这些视线依旧在监视着自己,但是她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就这么熬煎下去。
她发现自己按照贺海荣的说明在大脑里玩着他所谓的那种通往肯特之路的游戏,她将背景放在了宋家老宅,在那起凶杀案开始的那个晚上,宋济之拉着她走到红色的地毯之上,越过那些数不清的台阶,那昏黄古老的油画中的人像投来沧桑的脸。
她记得那本烫金的书,记得书中的勾画。
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
与他抱着滚在一起的时候,摘下他领带,把那条佩斯利花纹的领带握在她手里时,在壁炉上方的挂架上分明挂着一柄银光闪闪的猎枪。
和她在宋万起密室里看见的,十分相似。与其说相似,不如说这两杆猎枪的影此刻就在她的大脑里慢慢重合了起来。
一股凉意从她的尾椎骨里冒出来。
戴妮娜晃了晃脑袋,努力把这种想法从大脑里给摇晃出去。还真是荒唐,即便是再想给自己和贺海荣找借口也不至于如此肖想宋济之。
在她心里,贺海荣和宋济之完全是两个拥有不同色彩的人。一个开朗如阳光灿烂,一个阴郁像雨后的天空。但是她从来没有要得一个就失一个的想法。
她喜欢贺海荣,但是她也不想要放弃宋济之。如果宋济之不那么让她缺氧与窒息,不那么难以碰触,如果宋济之年轻开朗一点,那完全就是贺海荣的翻版。
她不自觉的在心里对比起两人来。同样的大眼睛,高挺鼻梁、如同雕塑一般的小脸。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姿态。
为什么非要选择一个?她真的不懂。也许背叛宋济之是不道德的,可是她和宋济之的关系本就不是建立在道德的基础之上,谈何不道德。
自然界的雌性生物可以选择不同的雄性作为自己的伴侣,那为什么她就要从一而终。爱慕不止一个人那是自然的本性,是规律,逆规律而行是遭受大自然惩罚的。
所以为什么只可以要一个?
一如贺海荣,与自己约会的同时不也用毛毯拥覆另一个女人。
宋济之难道又真的是那样守身如玉?
他们都在别的女人身上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安慰,为什么她想要同样的安慰却那么难。
所以那个戴珍珠耳环的女人是谁?
所以那个和他一同看日出的女人是谁?
所以........
她知道自己这样想并不是出于嫉妒而是一种好奇。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在贺海荣那里得到快乐,在宋济之那里同样得到快乐,这种满足感是一样的,所以爱贺海荣和爱宋济之又有何区别。
她拿起手机,滑动着贺海荣发给自己的那些消息。
突然下定决心一般,戴妮娜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出大门的时候,她听见朱洪云用洪亮的嗓门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去。
朱洪云开着小车停在她面前。
“去学校?”
她问。
戴妮娜扭头便看见坐在副驾驶的贺海荣。
“不,去找一个朋友。”
“只是现在不用了。”
朱洪云道,“要不要顺便送你。”
“我正好要开车送海荣去s大。”
“s大?”
她有些质询的目光放在了贺海荣身上。
朱洪云冲她扬了扬下巴,“上车再说。”
戴妮娜打开车后座坐了进去。
朱洪云发动汽车。
她说,“你拒绝参赛,所以我只能另外找人培养,海荣就是顶替你上来的。”
“他刚转到s大。你们都是我的得意门生,不如认识一下。”
贺海荣却道,“我们早已认识。”
“只是她最近老是躲我,我想她是不愿意与我交往。”
声音隐隐有埋怨之意。
“如果不是今天您叫住她,我要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
朱洪云道,“其实不是戴妮娜不见你,她是被恶龙看守在城堡里的公主,你想见她,非要屠龙不可。”
贺海荣说,“我有听说,妮娜家教严格,有个很古板的老式家长般的父亲。”
朱洪云一侧的眉毛挑起,凭借数十年的经验,她也该大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说,“是呀。所以你知道戴妮娜不跟着我去参加奥运会的原因了。”
戴妮娜打断她,“是我水平不足。”
朱洪云道,“如果你是水平不够,那么那些职业运动员就是业余选手,你知道吗?短短半年就能在速度上赶上一级运动员的学生,在我从业的这二十几年也是寥寥无几的。”
贺海荣惊讶,“这么厉害?”
朱洪云用一种嘲讽的口气道,“是呀,如此厉害却拒绝发光发热,你现在知道那惹人烦的大家长是多么招人晦气了吗?”
戴妮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辩解,“是我只当游泳是爱好,可不要扫射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