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云将一把橄榄从托盘上取出,圆滚滚的绿色球体悉数从她手中滚进鸡尾酒杯里,她从银色的酒壶里倒酒,清冽的酒液沿着小山一样的橄榄堆一路泛滥,从底部缓缓升起。
宋青云拿过酒杯,饮水一般地灌下去多半杯。
她脸色如常,行为举止间透露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漠,已经喝去了壶中大部分的酒,但是她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醉意。
她不是酗酒狂,贺海荣知道,但是宋青云酒量一向很好。
她穿着丝绸的睡衣睡裤,胸口前是依据她手写签名一比一复刻的刺绣,彼时她正慵懒的躺在房间里的一张单人沙发上。这是她经营的酒店的最顶层,作为她的行宫,只对着这座奢华王国里唯一的享有绝对尊荣的女王开放。
她在这里会客、聊天、谈论剧本与投资,也在这里尽情挥洒与发泄自己的欲望。
戴妮娜说的不完全对,贺海荣想,他十分确定宋青云不爱自己。自己只是她消遣与发泄的玩具,和每周一次的有氧拳击、攀岩和搏击课是一回事。
宋青云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贺海荣很安静的起身下床,捡起地上的浴巾捆在自己身上,每次结束以后,她沉思的时间,都是不允许被打扰的。
这次却不一样。
宋青云叫住了想要去浴室的他。
他听话的走到了宋青云面前。
“坐。”
他很拘谨的捂住自己的浴巾,将高大的身体蜷缩进面前的一把扶手椅内。
宋青云把桌上一叠装订成册的剧本扔到了他腿上。
他有些慌乱地将本子接到了手里。
编剧的那一栏赫然是戴妮娜的姓名。
他突然觉得这本子很烫手,他想起了她的眼泪,如果他伸手替她擦去的话,也会是这么烫手的吧。
只是他不知道宋青云这样子是何意。
宋青云道。
“你从未告诉我你有这样一位才气惊人的女友。”
“说起戴妮娜,你干嘛露出这副表情,好像我会吃人?”
贺海荣坦白。
“妮娜和我分手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我女友。”
宋青云一侧的眉毛有些惊异地抬起。这和她想的的确不太一样。
贺海荣有些艰涩的说。
“因为我们的关系,她不再信任我。”
宋青云反问。
“什么关系?”
她淡淡道。
“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和你和戴妮娜并不是得一个就失去一个的关系。”
她朝贺海荣勾了勾手指。
他离开座位,朝着她走过去,他跪在她身边,将脑袋枕到了她的大腿之上。
宋青云满意地抚摸他如同抚摸一只温良无害的小狗。
贺海荣有些不自在的说。
“妮娜她家世清白,嫉恶如仇,而我已经永远失去了与她相爱的权利。”
“我的过去对于她来说是一张沉重负担。”
宋青云摆弄他的头颅犹如摆弄一个人偶。
她有些好笑。
“你是不是对戴妮娜有什么误解?”
“看到她的时候,我就像是看见一个年轻版的自己,眼睛里面的那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宋青云垂头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贺海荣。
她带着一种怜悯将手掌放在他头颅之上。
“你并不了解那个真正的戴妮娜,不是吗?”
房间的地板上凌乱地散落着两人从棉被内扔出的衣物,躺在宋济之的臂弯里,戴妮娜的头脑有一种放空之感。两人的双脚在棉被下交缠,她闭上眼睛,凑过去吻他一下。
宋济之扬眉,对她的主动显得很受用。
接受了她的吻的同时他用手臂把她拉的更近一些,接连回应了她好几次。
这种吻并不深入,而像是一种竞技游戏一般,她亲他一下,他就不甘心的亲她好几下。
戴妮娜的眼睛半闭半睁,就像是一只出世不久的小狗幼崽,眼睛还没有完全张开,完全是靠着感知感受周围的一切环境。她体力耗尽,累的连话也不想说。
接受完他的吻以后,戴妮娜伸手环住他腰身,往他怀里蹭了蹭。
“我想睡了,你不要打扰我。”
声音中有浓重的疲惫感。
宋济之揽着她的肩膀的手稍微用了一点力,他倒是很享受这种与她肌肤相贴的感觉。他将嘴唇埋进她乌黑的头发中,很轻柔的说。
“睡吧。”
“晚上吃饭时我叫醒你。”
“有个朋友,你要陪我去见。”
戴妮娜艰难的从他怀里探出头。
“不在家里吃吗?”
她语气里有一种非常明显的不耐烦。
“宋济之,你真的很烦。”
“我不想出门。”
“你自己去吧。”
她直接闭上了眼睛,听从周公的召唤进入梦乡。
她只想要睡觉,当她想睡觉的时候让她去做任何事情都会点燃她百分之百的怒火。
这不是扰人清梦吗?
感情这是把自己当成了玩具。
宋济之掐她腰一把。
戴妮娜有些吃痛地叫了出来。
“你干什么!”
一下子睡意全无。
只想冲着脸给他一拳。
戴妮娜压制住了怒火。
“回你房间去吧。”
“我要睡觉了。”
她挣脱他怀抱,裹着被子往一边卷,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也不顾他盖不盖的上,等到被子完全扯到了自己这一边,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本以为这一次他会像往常一样将就自己,她也总是仗着这种将就为所欲为。
这一次却不一样,他用力的将她拖拽过去,双手钳住她手腕往上去,将她的手强行举在她头顶上方之处。
宋济之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脸。
“戴妮娜,我看你好像忘了我的警告,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回事。”
“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让你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你只是我宋济之养在身边的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罢了。”
他眼里有一种森然的冷意。这种凶狠的神情她曾无数次的在被自己拒绝后的表哥与伯父眼中看见,一种想要置人于死地的神情,一种憎恨和威胁的模样。
男人想要恐吓一个女人之前会露出那种眼神。
她原本以为,情绪镇定的宋济之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可是她错了。
这也许是戴妮娜第一次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以轻易地伤害或者弄死自己。
她牙关紧咬,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自心底攀升而起。她开始发现,这周围美好、精致和充满舒适感的一切环境之下都埋藏着一种危机,就如同站在峰顶,看见脚下那片连绵起伏仿佛可以将身体全部埋进去的柔软云海,自以为那会是伸手将你接住的天使之地,可是当你真正跳下去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正在极速地朝着深渊坠落,那里并非永恒的天堂。
宋济之让她遨游在云层里,但是只要他愿意,就能用轻巧的一根手指的力量让她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和当初的寄人篱下又有何分别,同样是要揣测他人的用意,成为他人情绪的奴隶。也许更惨,宋济之要的并不仅仅是那种东西,讨好他要更卖力的诠释他的表情,观察他的行为,更用聪明的方式。还要自然到让他以为那是真的。
可是他要什么她并不知道。
宋济之满意地饱食她眼中的恐惧,她冰凉的眼泪滑到双腮有一种被凌虐的美。他一直觉得在雨天被踩烂在脚底的樱花花瓣比起树上招展显得活力四射又明媚的花朵显得更美一些。
一种悲剧似的美。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也许现在就折断她的脖子会更美。
他不怎么杀女人的,说实在的他很鄙夷那些对着女人儿童下手折磨烹煮残害还以为自己是个十足的优秀的杀手的笨蛋们。这种人简直低劣猥亵到让他难以直视。
对着比自己矮小的人下手算什么强者?一群低劣的罪犯把他这样真正的艺术家的格局都拉低了。
他喜欢杀大一点的,难啃的,又或者是真的冒犯自己的家伙,折磨这些人,听他们的惨叫声,看着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慢慢变得向一只沾满黏液的软体动物一样扭曲求生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他喜欢听见她说话,喜欢她有温度的身体,喜欢她像只咬着尾巴的小猫一样对自己做一些有些挑逗但够不上任何伤害的坏事。
留着她在身边的理由就是如此,可如果她越界的话,他也只能强忍着失去一只宠物的悲痛将她杀死。他如此中意她,等她死了,他一定会取下她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锁进他的保险箱内,让她的躯体和灵魂生生世世伴他左右。
这才是最终极的爱。
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有点伤自尊,但是她为了活下去可是什么都做过了,在大脑里挣扎一番,她最终选择了认怂。
“抱歉。”
她的声音很真诚,带着一点他乐于听见的挫败的感觉。
她没有撒娇或者是露出有点讨好的笑容,她知道露出这种油腻的像大猩猩一样的表情不仅不能平息他怒火,可能还会变得更糟。
戴妮娜说,“我会全力以赴,做一个完美女伴,到你满意为止。”
“这次是我越界,对不起。”
他松开了手。
宋济之出言嘲讽。
“你还真像个陀螺,转的这么快。”
她脸上犹有红印。他伸手想去摸一下,她几乎是闪电般地将脸往后缩。
并不是不怕的。
宋济之很明显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脸色又变得不好看了。
戴妮娜飞快地解释。
“怕你打我。”
他笑了起来。也许是想要缓和这种气氛,但戴妮娜觉得他这一笑显得他更阴森了。
“我几时真的打过你?”
“过来。”
她听话地将自己下巴搁在他摊开的掌心上。
“弄痛你了?”
她苦着脸,将眉毛皱缩成一团。
“宋济之,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一生气,我就害怕。”
她又有些回味似的,“不过很性感。”
“如果不是对着我发火,就更性感了。”
“你知道吗?你板着脸的样子真的很像精神变态。当然是帅的身材好的那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她可一向是人靓嘴甜。
“不过。”
她伸出一只手指停在他面前。
“当情趣可以,你别真生气。”
“我还小嘛,不懂事很正常。你长我这么多岁,何必和我这一个社会都没走进去的小孩子生气。”
宋济之又气又想笑。
她这是拐着弯骂自己老呢。
戴妮娜遗憾的摇摇头,“虽然你保养好,可是代沟这东西总还是存在的。”
宋济之笑道。
“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他说杀字的时候尾调有一点上扬,带着一股愉悦之意,在戴妮娜耳里听起更像是一种调情。
戴妮娜很没有自觉性地伸出双臂,先将左臂搭在他脖子后面,又自然地将右臂搭上去。
她趁热打铁。
“床上可以,别的地方不行。”
她贴近他耳畔。
“趁现在天还没黑。”
“让我先杀了你。”
也许是因为阔别太久,两人都不知足似的,她渴望着他的拥抱与亲吻,这种感觉就像是吃垃圾食品,偶尔的放纵总带着下次没有干脆这次享受玩的极端感。
戴妮娜并不掩饰自己的这种需求,很显然地,宋济之和自己是一样的。
片刻,很突然地,贺海荣自自己的记忆里浮现。她想起了他和宋青云的事情,也许他和宋青云在一起时也抱着她此刻的心态,不顾一切地放纵自己,为了满足这种欲望什么也愿意去做。就像两只动物而非人类。
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
宋济之停下来。
“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看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宋济之抚摸她通红的面颊。
“我让你高兴一点好不好?”
她听话地点点头。
宋济之吻了她一下。
然后将被子从她腋下褪下去。
他抱起她的一条腿,吻了下去。
她握紧被单,手指脚趾都在蜷缩,紧接着大脑一片空白,犹如当机一般。
结束之后,宋济之去浴室里洗澡,她拉着被子侧躺进柔软的枕头里,她一点也不想动,困意排山倒海一般朝着自己袭来。
昏昏沉沉之间她睡了过去。
宋济之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睡死了,脑袋在一片雪白的被套的遮盖之下只露出一个黑色的若隐若现颅顶。
他知道她累,并没有打扰她的打算。他的威胁很是奏效,哪怕是装的也比平日里那动不动咬人的样子乖多了。
他走进衣橱,挑选毛衣和外套。
他的衣服大部分已经搬过来,大衣与她的长裙悬挂在一起,他没有急着挑自己的,而是走到那些各色面料和五颜六色的礼裙之前替她挑选。
她穿黑色会好看,贴身的丝绒,开一字肩,以便他可以在等电梯的期间居高临下地欣赏她胸前风光。
他很是满意自己的选择。
为了让她更搭这条裙子,他可是很卖力地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那些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