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济之将裙子扔到床边。戴妮娜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她看了看那条黑色的裙子,又看了看宋济之的脸。
他早已经装饰一新,黑色的长大衣,却十分罕见地穿了v领衫,领口不多不少地开在锁骨凹陷处的下方,脖子上被她咬出的红印显得格外刺目,他并没有想要遮掩这种痕迹的意思。
很显然地,这条裙子也没有那样的意图。
宋济之抱着双臂站在床前,目光灼灼且毫无回避之意。
戴妮娜索性将被子摔下去,迎着他目光,然后伸出手朝他要床边的那条裙子。
她并不躲闪他那大胆放肆的眼神。宋济之显然对此很满意,他从床尾拿起裙子,郑重其事的放到了她的掌心里。
当着他的面她套上裙子,丝滑的布料顺着她的动作滑到她身体之上,她把裙子往下面扯了扯,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的腿有些发软,宋济之伸出手及时扶住了她。
他抓住她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有些放肆地滑到了她腰上。
他靠近她耳边,悄声道。
“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他的眼神有些暧昧地往地上那一团散乱的蕾丝上看去。
她脸一红。
用手肘打他肚子一下。
“变态。”
她甩开他。
“你给我把头别过去。”
“不准看!”
宋济之好整以暇。
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戴妮娜有些艰难的弯腰捡起地上的蕾丝。
宋济之很热心的说。
“要不要帮你。”
她吃力地穿上去。
“我喜欢自给自足。”
扶着他的手臂她慢慢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宋济之顺势从大衣的衣兜里拿出一个盒子来。
“送你的。”
盒子塞进她手心里。八壹中文網
戴妮娜打开来看,是一对蓝宝石耳环,体积不大,镶嵌在一朵钻石拼成的花卉之间,火彩却比一般的见到的那些蓝宝石要更加璀璨。
她关上盒子,撇嘴。
“不喜欢?”
宋济之纳罕。
“你不是说这些东西要多多益善。”
“为了弄到这宝石,我可吃了不少苦头。”
戴妮娜推他手。
“送别人是巨型粉钻,送我就是眼屎大的小宝石。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
“多多益善,当然是大的要多多益善。”
“抱歉,我被你养刁钻了。”
她把盒子塞到他手里。
宋济之单手打开盒子,他取下耳环,不由分说地替她戴上。
“这是贝尼托石,产自加州。”
“体积小,产量低,你耳环上的这一颗还是损耗了百分之八十的原石才得到的。”
他抬起她下巴,耳环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荡,宝石的那种夺目的光芒与她眼里的仿佛是同源。
欣赏她就犹如欣赏一件最杰出的艺术品,宋济之轻轻下了结语。
“你好美。”
“我就像童话里被施了魔法的困在城堡里的野兽,而你就是那一株被我珍藏在钟型瓶里的玫瑰。”
他用指腹磨蹭她下巴。
“如果有人胆敢摘下你,我一定让他好看。”
“知道吗?我最亲爱的。”
“你好像忘了我走之前对你说过的话。”
戴妮娜的瞳孔有过片刻间的放大。
宋济之从前座扭过头来的样子依稀浮现在她眼前。
“如果有人胆敢染指你,我一定会把他的大腿肉割下,呈上银盘送到你面前,看着你送进嘴里。”
她以为那只是比喻。
然后她当那是一个屁给放了。
现在,她的脊背犹如被一条冷血动物悄悄爬过,留下一阵让人齿冷的冰凉的触碰感。
她有些讨好的露出了自认为很是甜美的微笑。
“耳环很漂亮,我很喜欢。”
“至于我说的话,你忘了吧。”
宋济之收回手。露出一个很有深意的笑。
他重新牵起她的手。
“你早这样,不就对了。”
对个锤子。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莞尔一笑,挽上他胳膊。
“我现在还差一双鞋子,你帮我挑选看看。”
不出所料,宋济之的癖好的确非常变态,一整面的鞋子里他好死不死挑了跟最细,最高的那一双。
那简直是一种酷刑。
从穿上的那一刻起她的脚就已经不是自己的脚。这种鞋子在她眼里毫无美感,最大的功能无非是显得她摇摇欲坠,像一个需要人搀扶的残疾女人。
她认为他是诚心报复自己。
他浑身舒适保暖而她全身透风饱受熬煎。这种美丽就像是一种火刑,陡然间,她觉得自己是一种异化的人类。
而他满足于她的这种异化。
满足于她扭曲的腰身,涂满口红的嘴,满足于她被丝绸、高跟与妆容束缚起来的样子。
就像是古罗马的好战之徒满足于那些被绳索栓套起来的奴隶。这是一种没有任何怜惜的征服,这种征服的目的绝对不是因为爱她。
他趁势揽住她腰身。
她就像一片雪花一般地在他滚烫的手掌里融化掉了。
这种与身体之上所有束缚的斗争让她精疲力竭,只能靠着他手的力量移动起自己的身躯。
可是很可怕的,对于像她母亲王一贤那样的人,这种生活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
她们穿上了精神上的细高跟,在名为美的模具消耗自己旺盛的精力和健康的身体,最后将所有的支撑放在某个人的手掌里。
戴妮娜感到一阵害怕。
因为她正在慢慢地朝着母亲的方向堕落,哪怕她极力否认这一点。她在重蹈母亲的覆辙,在一个男人的掌心里,在这样的方寸天地里,安然交付自己的一生。
她望向宋济之那英俊的侧脸,有如罗马人一般挺直突出的鼻梁。魔鬼不在地狱里,魔鬼就在她的生活之中。
那又如何?毕竟她求神救自己的时候,没有人出现过?不是吗?
将就她磨蹭着走了一段路的宋济之实在没了耐性,索性弯腰将她抱起。
她的脸贴在他胸前的外套上,有一种刺刺的感觉。
他不解,“真有这么疼?”
“别的女人穿起来如履平地,你呲牙咧嘴就像是上刑。”
“你知道为了这一双鞋,有的人会等上好几个月就为抢吗?”
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那是自找苦吃。”
“也不是所有女人都那样。值得追求的东西很多,为什么非要追求折磨自己的东西?”
“权力并不来自于鞋跟的高度和妆容的浓淡。你难道不懂吗?你并不需要用这些东西证明你自己。为什么我就要?”
她垂眼,很忧郁地说。
“因为我是你的宠物,越是花枝招展就越是合人眼缘,我的存在不是为了一种实用的目的,而是一种炫耀,不是吗?”
他淡然一笑。
“你要是一直像这般有自知之明该多好?”
他的手臂往上收了收。
“那么我该有多满意,能得到你这样识时务又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宠物。”
“你和那些人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这一点,你很聪明,恪守界限,不会冒然逾矩,因为你知道那样的下场。”
“可很多人不懂。自以为是的耍一些小聪明,拿捏我,冒犯我,这些人,死不足惜。”
感觉像是夸奖,可她怎么感到了一百分的不爽。
戴妮娜反驳,“你不怕我背刺你?”
“你那是对我的印象太好,其实我非常坏。”
宋济之嘲笑她。
“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的攻击力和在我眼里和兔子差不了多少。”
他用手指戳她脸。
“这就生气了?”
她佯装去咬他。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他一直笑到把头别过去的程度。
戴妮娜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
“神经病。”
她下断言。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调情。
走到停在门口等候的车前,司机打开车门,宋济之弯腰将她放进了车后排。
他也跟着坐了进来。
戴妮娜整理裙摆,并腿,将手提包放在膝盖上面,手叠在包上。
宋济之趁势抓住她一只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她没有反抗,他的威胁依旧有效,她很顺从的让他牵着她的手。
反正不会少块肉。
她脸颊下方犹有一块星型红痕,那是被他捏出来的,陡然一看,显得有些残忍。
这形象在他心里激起的不是一种怜惜而是一种征服欲,如果不是还有事情要做,他真想在车后排占有她,一如海神波塞冬劫掠波耳塞福涅那般。
戴妮娜扭过头去,盯着窗外,入夜的城市的灯火汇聚成一条条粗细不一的金线,随着汽车的疾驰,金线深浅不一,或粗或细,盘旋回转,不停的抖动变化起来。
戴妮娜有些兴趣缺缺,她和宋济之的朋友圈毫无交集,她也不认识他的朋友亦或者是工作伙伴。
直到车子拐进了一个熟悉的巷口。
是贺海荣曾带她来的那一家餐厅。
戴妮娜第一反应是真巧。
怎么这种地方人人都找得到。
但一种不安的感觉很快在她心里占据了上风。
她扭过头去看他的脸,想要从那张脸上找到一丝蛛丝马迹,但是她失败了。
宋济之面色如常。他下车的时候,还不忘颇具绅士风度地向她递来自己的手。
握着他的手,她下了车。宋济之伸出手肘来让她挽上。
他说。
“稍微忍忍,这里可不能抱你。”
她没好气地乜斜眼睛瞪他一下。
“我又不是没有脚。”
刚走出一步,她就皱紧了眉头。
宋济之拍了拍她的手。
“还嘴硬呢。”
他将手绕到她腰后,勉强给了她一点支撑,两人并肩往门口走去。
跟随着侍者穿过窄而幽深的长廊,她感觉到腰间那只手愈发有力的收紧。
到了餐厅内部,戴妮娜突然止住了脚。
她像一只突然走进捕猫笼的受惊的小猫,转了个圈想要原路返回,从中逃离,却在惊慌失措间踩到了灵敏的机关之上。
宋济之拦住了她去路。
她脸上露出了和幼猫一样无助的神情。
他似笑非笑。
“怎么了?”
她像一只受惊的动物,徒然地睁大眼,因为这种极度恐惧下的肾上腺素的刺激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宋济之几乎是拖着她往那一桌的方向走过去。
戴妮娜抓住他的手。
她摇头。
他不顾她反对,强行把她带到了那一桌人的面前。
那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贺海荣和宋青云。
贺海荣垂着头看着指甲盖上的饱满的月牙,宋青云两只手交叉抱于胸前,看到宋济之搂着一脸不情愿的戴妮娜走上前来的时候,她一侧的眉毛很诧异的挑起来。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片刻间,她便了然于胸。恢复了往常冷漠镇定的表情。
这种事情在s市的名流圈子里又不是新鲜事。
只是戴妮娜和宋济之,这组合还真是让人感到十分新鲜。
宋济之突然请自己的目的,还非要她带上贺海荣的目的。
感情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宋济之拉着她走到宋青云面前,他敛眉、颔首,很客气地道。
“二姐,别来无恙。”
他身旁的戴妮娜却脸色刷白,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宋青云只撇了一眼戴妮娜便移开自己的视线。
她对着宋济之道。
“你可是好大面子,敢让我在这里等。”
“半个钟头之前你就该来的。”
宋济之顺势揽过戴妮娜肩头。明明是回答宋青云,眼神却是望向戴妮娜。
“女友不爽我工作同我闹脾气,第一时间得把她哄好才是。”
“比起公司与家人,我更在乎这女人。”
他存心装出一副孟浪做派。
“你说对吧,妮娜。”
他刻意把这两字咬的很重,神游太虚的贺海荣耳朵一动,他应声抬起头来,如此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刺痛了他那孩子一般无辜似小狗的眼。
只需这样一眼,贺海荣知道,所有有关这一切的解释都只是徒劳。
哪怕戴妮娜矢口否认也好,狡辩也好,即便她不承认这个男人和她之间的任何关系,这男女之间亲密氛围却无法将他贺海荣的眼睛欺骗。
这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和当初从她身上闻到的虽然不是同一种,但是却拥有相同的基调和同一层次的芬芳。
那些他所认为的属于戴妮娜的表情、动作以及品味在这个男人身上同样可以看见。戴妮娜就像个认真而诚恳的新手将那一切粘贴复制又内化为自己的一部分,她比抄袭还要可恶,因为她的目的并不是拙劣的模仿而是真正的取代。
她和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是第一次相见又第一次碰巧的出现在他面前。
戴妮娜抿起嘴唇,她很痛苦的看着贺海荣,看着他脸上的那种神情由惊诧不解再到恍然大悟最后浮现出一种出离的愤怒。
那日她对他说了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他愧疚、懊悔以及为自己给她造成的痛苦而黯然神伤的时候,她戴妮娜又做了什么?
她想要从宋济之的臂弯里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反手抓住。
他的唇角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面向宋青云介绍她道。
“这是戴妮娜,二姐,是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