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告诉我。”
戴妮娜说。轻轻抓起他垂下的一只手。
“在顶层餐厅,不是第一次相见。”
宋济之看牢她一阵。
“你记得多少。”
戴妮娜说。
“记得在书房之外,看着她倒下。”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姨妈告诉我,我是她女儿。”
“也许是她喜欢我,心疼我处境,才这样讲。”
宋济之摇头。
“她的确是你母亲。”
“王一贤生的是个儿子。彼时在医院工作的唐青暗地里帮助她,偷梁换柱,把他换成了你。”
“性别都不同,如何交换?”
他轻蔑一笑。
“钱是万能的。”
“天底下没有钱办不到的事。你比你那弟弟早出生数月,一切的计划从你母亲介绍王一贤进入那家私人妇产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启动了。”
戴妮娜松开他的手,僵住了。
他怎么可以用如此平静的口吻讲着这样恐怖的事情。
“所以你真的是我的哥哥?”
她吃力地讲,尽量用一种非直白的语气去探寻那个不堪的秘密。
“我和你,来自同一个女人的身体。”
宋济之的话及时抚平她心中的褶皱。
“不是。”
“如果你真要真相,我可以告诉你,王荣景并不是我生母。”
“她只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
她的眼里已有泪花。
“所以,那天晚上她告诉我的都是真的。”
“她真是…..我的妈妈。”
宋济之点点头。
他的回应让她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真相。
“所以…..”
“我的父亲…..”
他坦白。
“宋明志,其实是你的父亲。”
“我的生父在匈牙利的监狱里,他在被逮捕之前和你母亲约会过,在他被捕后不久,王荣景便带着我回了国。”
“宋明志需要一个私生子而非私生女,王荣景为宋明志办事多年,清楚他秉性,所以将我留在他身边。她则计划带着你和宋明志的秘密资产出逃,即便是宋明志后知后觉知道真相,因为他那些灰色收入见不得光的原因,也只能不了了之。”
他遗憾道。
“宋明志提早发现真相,他怒不可遏,势要将你母亲除之而后快。在逼问不得的情况下,他下了狠手。妮娜,我很想救你母亲,可是你在那里,我只能选择一个。”
“我那时候才进到宋家不久,要扎根在那里并不容易,把你放在戴建国那一家子人身边实属无奈之举。让你受到那样多的伤害,我十分抱歉。”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她面颊,像是在呵护着一株娇嫩的花朵,舍不得用一点力。
戴妮娜问。
“是因为你亏欠我母亲。”
他摇头。
“我的确欠你母亲恩情,但对你不是亏欠。”
“我只是喜欢你,你对我而言十分珍贵。”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把宋家的一切都夺过来,保证你能毫无阻拦地得到这一切。”
他用指尖描摹她眉眼。
“你只要像一株玫瑰一样呆在这里永远绽放就好了。”
“妮娜,因为只有我有这样的能力可以保证你永远都不会枯萎。”
她突然起了一种开玩笑的心思。
“谁的花园只有一朵玫瑰。呆在一群玫瑰中间,我便不那么特殊了。”
宋济之笑了。
“谁说你住在花园里。”
“一名真正的花匠会为了长势最好的那一朵而铲除掉其余的花朵,把所有的养分都交给唯一的那一朵。烧掉其余的那些残次品,让它们为你腐烂,最终成为你的养料。”
他的声音温柔而残忍。
“这便是你之于我的意义。”
戴妮娜伸出双臂,抱住他脖子,身体微微往后倾,低头凝视他。
“你当真的有这样爱我?”
凝视她碧清双目,他不假思索道。
“当然。”
她身体向前拥抱了他。
扶着她腰身,他将嘴唇贴在她耳边。
“和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宋济之拍着她后背,突然说。
“去哪里?”
他刻意卖了个关子。
“去了便知。”
原来他在这里亦有密室,跟着他走进去的时候,密室内的一溜显示屏率先吸引了她注意。
见她疑惑,宋济之主动解答。
“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偶尔做点投资。”
戴妮娜说。
“我又没你说什么。”
“你急着解释,倒像是有鬼。”
他靠在摆放着模型的操作台上,她的视线从显示屏上挪开,移动到了墙上的数幅油画之上,这些并不是她熟知的画家们的作品。
宋济之说。
“这里大部分是从旧货市场和一些不知名艺术家那里买来。”
“是完全按照我的喜好,所存放的物品。”
戴妮娜环顾四周,的确,这些作品并不来自她所熟悉的任何绘画流派与创作者。
戴妮娜说。
“所以你是声东击西,值钱的挂在外面,不值钱的却摆放在这里。”
他说。
“你如何判断它们不值钱。”
“因为不是名家,所以卖不出价。”
他说。
“价不是这样定的。”
“你可知道,当初宋明志的数亿就是这样转移出去的。”
“那些钱现在在哪里?”
“除你母亲之外,无人知晓。”
“所以这是一桩悬案?”
他点头。
手指在操作台上若有所思地敲击。
“或许你会知道。”
戴妮娜感到很荒唐。
“我那时候才多大,根本不是记事的年纪。”
她佯装着恍然大悟一般,指着他道。
“你终于露出真面孔,所以你是为了钱才接近我?”
“你想要宋明志的钱。”
他离开操控台朝她走来。
“是。”
高大身影配合着一张冷脸极具压迫感地向她逼近,她突然意识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四周都是封死的墙壁,如同墓穴。他要真的在这里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干嘛突然这样。”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的脚往后撤退了一步,撤得太快险些倒下去。
宋济之及时抓住她手臂。
“你在害怕。”
她板正身体,及时辩解。
“这只是生物出于本能的反应。”
“责任在你,你为何突然走来。”
他垂下头,吻上了她的嘴唇。一只手扣住她腰身,另一只手则趁势按住她后脑,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折叠过去。
她伸手捶他肩膀,并不能阻止他动作。紧接戴妮娜放弃抵抗一般,自暴自弃地接受了他的亲吻。
离开她嘴唇的时候,他趁机咬了她下唇一口。
“当然是为了做坏事。”
戴妮娜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滑稽。
她伸出手用毛衣的袖口泄愤似地擦拭自己的嘴唇。
“宋济之,你最讨厌。”
在新闻发出之前,孙国福就已经接到了来自海外的电话。刹车片出了问题,胜利钢材因为劣质刹车片而受到了控告。越南和印尼的工厂因为这件事情损失惨重被迫停业。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受到的指控只会越来越严重。
发往别国的订单被统统退回,仓库因为挤压货物过多而爆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令他最难以置信的,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戴建国带着公司的骨干员工集体跳槽。
他暴怒。
用戴着金银戒指的手指扯着自己头上所剩无几的毛发。
资金链就这样断裂了。
用于资金周转而抵押的房子与车子很快就不再归他所有。更何况还有那些半死不活的家属哭着索要的巨额赔偿款。
他如同住所被人掘去的无头蚂蚁一般在原地打着转。
从昨天开始,他就不再接听任何电话。
他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号,继续拨打着那个因为反复播出而烂熟于心的号码。
号码拨通了却无人接听。
他焦急地跺脚。冲着听筒无力地吼叫。
“草你妈的!”
“戴建国,我操你妈!”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击中了他。
他急忙慌地从桌面摆放的水晶名片盒内翻找出一张名片。如同呼唤救星似的,他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到了盛云的秘书室。
算了,死马当做活马医。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了。
清冽的女声自听筒传来。
“您好。”
孙国福气喘吁吁。
“宋先生现在在公司吗?我是胜利钢材的孙国福。”
那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
“请问您有预约吗?”
“预什么约!”
“我草……”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恶劣,孙国福止住了声。
“我是宋先生的朋友。”
“今天打来是有要事要商量。”
那边迟疑一回,道。
“宋先生此刻休年假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并不清楚。”
“你们秘书室有他的私人电话吗?”
孙国福问。
那边却反问。
“您不是他朋友吗?”
孙国福掐断了电话。
不可以坐以待毙,从一个初中文化的沙场员工走到今天的地步,他孙国福没有哪一步是白走的。如今只剩下盛云,宋济之有大笔资金可以动用,定能补上他断缺的资金链。他帮他做事这样久,宋济之帮助他是应该的。
不然他不会继续帮着他隐瞒新金属并不存在的秘密,胜利钢材将这类并不存在的新金属以高价出售给一间做轮船制造的海外公司,由此收到来自这家海外公司的巨额款项。戴建国在胜利钢材做的就是这件事。对于生意人而言,这是一种屡见不鲜的洗白灰色收入的手法。
想到这里,他气的猛捶自己的梨花木书桌。
这该死的戴建国走之前把一切文件都摧毁了。
戴栖吾急冲冲地冲进孙国福办公室。
“岳父,这新闻是怎么回事?”
孙国福将桌上的烟灰缸朝他砸去。
他暴跳如雷,将被戴建国背叛的怒火全数转移到了戴栖吾身上。
“你说呢?都是你那好弟弟干的好事。”
“该死的狗东西!”
戴栖吾来到公司的时候就听见了员工私底下乱七八糟议论着这件事情。谁知道戴建国那看着老实巴交的小文员会做出这种事。戴建国手底下的项目出了问题的时候戴栖吾其实还暗喜,因为这样可以参他一本,自己上位。八壹中文網
可事情发展远超乎他意料。一夜之间,如日中天的胜利钢材居然到了破产的边缘,他这赘婿可怎么办?
他躲开烟灰缸,搓手讪笑。
正寻思怎么办的时候,他的余光扫到了孙国福放在桌上的名片。
蓝色卡片,黑色打印字体,剪裁与大小都完美符合他得到的那一张。
顾不得去探孙国福口风,他连忙将那名片从桌上捡起。
“这是哪里来的?”
孙国福无暇顾及这小事,不耐烦地说。
“你瞎吗?不会自己看?这是盛云秘书室的名片。”
戴栖梧将手里的卡片翻转来翻转去。
“岳父,不必着急,我好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
戴妮娜低头注视那座王城式样的微缩模型。
麻雀虽小,五脏六腑却都俱全。拥有着一座城堡该有的一切,忠贞站立的尖顶塔楼,抵挡敌军入侵的护城河和充当防御攻势作为要塞的小城堡。城墙上方设有隘口,防卫者可以在这里向外射击。
她的注意力被塔楼里的一个小人偶所攫取,那是一个头戴小巧金色王冠,留着金色头发的女孩,挥动双手,仿佛是向着并不存在的城楼下的居民致意。
戴妮娜出于好奇心将手放了上去,单薄的小人倒在了她的拇指上,才发现那并不是牢牢镶嵌在那里的。
他走到她身后。从她的手中将那小人接过去,重新摆放回她应在的位置。
“这是你。”
他伸出手掌指着城堡外被刻意预留出的位置介绍道。
“这是绵长的护城河。”
他的手慢慢往上抬。
“这是牢不可破的城墙。”
他的手来到了那女孩的位置。
“作为公主的你,当然要放在最高视野最好的地方。”
戴妮娜抱臂,她平静地微笑。
“呵,童话。”
“所以这里只有我吗?”
他摇头。
“不。”
“有一位骑士正为了攻占这位公主的芳心而奋力拼搏厮杀着。”
他伸手拉下了城堡外的吊桥。吊桥搭载了壕沟之上,那里亦有一名人偶,穿着铠甲的骑士,手持一把长剑摆出作战的姿态。
戴妮娜不很喜欢这样的故事,困在塔楼里的公主永远是被动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长而无用的头发等待着不知名的王子打败巨龙猛兽前来拯救自己。
她信手将那骑士的转了一个面。
“如果你要守护我,为什么剑要朝我的方位。”
宋济之用开玩笑的口气道。
“我是你的骑士并非王子。我举剑的原因是为了杀掉那个借着你头发爬上顶楼与你私相授受的倒霉王子。”
语气玩味,神态却释放出一种恐怖的专注。
“不然你以为,这座城为什么是空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