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黑心熊搀扶着慕容夫人从楼上下来,人家明明带着孙女却只是跟在俩人的身后,一时间,刘大炮自然又成了全场的焦点。
此人不凡啊!
能出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足以说明此人与知府大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却不想他居然还和慕容老夫人有如此亲近的关系,这看上去,竟好像是她的晚辈一般。
一个混混居然能够平趟这文武两道!看来,日后是要跟尊重这黑心熊一些了。
也是,刚一见面就把几百万贯当纸片子一样到处撒的人,能是一般人么?
他带来的那三个江湖中人就更是觉得心中激动了,怪不得,怪不得黑心熊连捉钱人的身份都能说让就让,人家现在傍上大腿了呀!
黑道的尽头是政治,黑心熊诚不欺我啊!
尤其是疯鬼强,此时更加是激动万分,在他看来,这黑心熊之所以能拥有如此牛逼的关系网不正是因为捉钱人的身份么?
这身份牛啊!
待自己也做上了捉钱人之后,就算是不能达到黑心熊这样的高度,哪怕是仅能做到一半,那也应该算是一只脚迈入贵族的圈子了吧?
就连杨知府和苏宁衔都纷纷上前来给慕容夫人见礼,以示尊重,两个人还不由自主的对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惊骇的意味。
“小杨啊,今天你这宴上,酒是真不错。”
“老夫人喜欢就好。”
“小苏啊,哎呀,咱们俩上一次见面……有七八个月了吧,你都多久没来看我这老婆子了,这人老了,就是念旧,孩子们都没在身边,你也不来看我,老婆子可要生气了。”
苏宁衔连忙请罪道:“我听出来了,老夫人您这是在骂我呢,可我这不是军务繁忙么,都小半年没进过扬州城了,以后,只要我进城,就一定去府上拜访老夫人。”
“哈哈哈,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架子,你现在都是节度使了,了不得了。”
“老夫人您这话说的,我啊,永远都是您的牙兵。”
“我可不敢拿你当牙兵使唤,你常来看看我,我就高兴了,好了好了,你们都忙去吧,该吃吃该喝喝,别在我这老婆子面前凑着了,小熊啊,你也去吧,你们年轻人之间多唠唠,这天下啊,终究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的。”
………………
这下,傻子都看得出这慕容老夫人对刘大炮的硬捧了。
这么多年了,还真是从没见过这慕容老夫人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抬举谁,这个黑心熊,到底何方神圣?
而果然随着老夫人这样的话说完,那苏宁衔高兴已经很是亲热地牵起刘大炮的手了,就好像刘大炮是他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热情,亲切,还夸赞他酿的酒好。
而刘大炮也是得体的应对,趁着这个机会,索性拉着大旗做虎皮,在接下来的宴会时间内里又变成了一朵小蜜蜂一样的四处交际,继续撒会员卡,而其他人在接会员卡的时候,也更是热情了不少,甚至有不少人已经主动过来与他敬酒了。
反倒是那些,对于船外边的普通人来说纵使使上千金也未必能见上一面的,所谓扬州十三美,在这酒席之上无不是纷纷使出了浑身解数又唱又跳。
然而大家却都只当他们是背景音乐,几乎就没有人认真瞅过她们几眼。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进度近半,却是突然就听闻船外面响动起震天的鼓点,那鼓声咚咚犹如闷雷,一下子就劈开了船上轻柔的丝竹管弦之靡音,特别的突兀,又好似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牛皮大鼓!
今日这瘦西湖之上,为何会有牛皮大鼓?而且这鼓点敲的,响是真响,却完全不见其曲调,完全就是乱敲。
这鼓点一敲,船上的青楼花魁们的歌舞全都被打得乱了套了。
捣乱的?
什么人敢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捣乱?
正在疑惑间,伴着那隆隆鼓点,就听船外出来了齐齐的,响亮的,似是有至少百大汉一同齐喝的号子:“冤~,冤啊~!!”
好家伙,击鼓鸣冤的?
船上众人纷纷放下碗筷,跑到甲板之上看去,就见不知什么时候起,已有足足数十艘的小船朝着他们四面八方而来,竟成了围夹之势将他们的这艘花船给包围了起来。
每一艘小船之上,都有七八名赤膊上身的雄壮汉子,每七八搜船上,就有一面牛皮大鼓,此时合围而来,却是当真有不小的气势。
一时间,居然还真的把这花船之上的权贵们给吓着了。
这不会是反贼吧?!
他们要干什么?
有些胆子小的膏腴之辈,甚至被吓得都瑟瑟发抖了,忍不住就双腿发软的退到了人群之中的最后面。
甚至连公园中赏灯看舞凑热闹的老百姓们一时也是一阵阵的惊慌失措,乱糟糟的一团,间或夹杂着几声小孩或是女人的哭声。
以至于负责维持治安的武侯和不良人全都懵逼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是应该先尽力的维持秩序,还是冲进湖里救驾。
当然,事情发生在湖里,他们想救也救不了,总不能一路游过去吧?
这特么安保工作是怎么做的,管理河道的那些不良人一个个的都在吃干饭么?这些船只是怎么下水的,又是从哪进湖的?
这些……是什么人呢?不会是天策府的反贼吧?
还是作为节度使的苏宁衔胆色非凡,虽是赴宴而来没有带兵刃,却是只身屹立于船头大声喝问:“尔等何人,是要杀官造反么?”
就听那船上为首之人高声喊道:“升斗草民林怀乐,请青天大老爷给小民做主,小民冤枉啊!!”
林怀乐?谁啊。
他又怎么个冤枉法?何着你们把咱知府与节度使大人都在的船给围了,就是为了击鼓鸣冤?
绝大多数与会之人都么听说过林怀乐的名字,一时间都有些迷茫。
反倒是岸边的老百姓中,有不少人都知道此人身份,和字门的公子乐么,心知原来不是反贼,很快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开始一窝蜂一样的堆挤在了湖堤之上,看热闹。
而船上,刘大炮、杜孟东、疯鬼强、李嘉源四个人,脸都白了。
尤其是存在感一直不怎么高的疯鬼强,此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天旋地转。
这特么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丫这是在带着整个和字门在作死啊!
江湖上的事儿,拿来到这样的场合来说,这是潘金莲二婚请武松啊!
而事实上此时这林怀乐既然喊出了一个冤字,结合他此前在帮派中所搞出来的谣言,他此行的目的,却是已经被他们猜得七七八八了。
疯子!
此人表面上看斯斯文文的,不想他骨子里居然这么疯!
原来这货在和字门内传谣言并不只是为了要影响疯鬼强的投票,而是和字门内集结这样一批激进派的疯子为他所用。
要知道今天这样的场合,河道怎么可能没有安保,正常情况下凭他林怀乐手里就这几艘小破船,根本就不可能接近得了这艘满船都是权贵的花船。
然而安保终究是要人来做的,负责河道守卫的不良人,其中大半还真就都是大口九的旧部,都是和字门的人。
大口九好歹也在衙门中当了好几年的不良帅,跟上面官吏们的关系相比于刘大炮就算是远远不如,但对下边自己手下的兄弟,那还是很不错的,而能进衙门里当不良人的混混又一定都是他大口九的心腹。
现在大口九不明不白无缘无故的死了,这些人也被刘大炮和衙门中的大小官吏们或有意或无意的都给冷落了。
谣言这么一传,你让他们杀官造反那谁都不敢,但要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偷地放林怀乐的小船进湖,这个单子他们真有!
船上的众权贵此时一听是击鼓鸣冤而不是反贼作乱,倒是也都纷纷送了一口气,底气足了不少,那有意无意的眼神又都重新落在了杨知府的身上。
这事儿,摆明了是冲他来的。
而且仔细一想,这个时机找得,简直是妙蛙种子在米奇妙妙屋吃妙脆角,妙不可言啊。
“汝为何人而鸣冤?”
“为草民的结拜兄长,前,扬州城的不良帅何九鸣冤,他生前因与同为不良帅的黑心熊素来不睦,被他给害死了,还请诸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
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随后,却是将眼神流连于黑心熊与杨知府之间,进入到了看戏模式。
看来,杨知府这次想退休隐退,却注定是退不消停了。
“你大哥何九?不良帅?你这么一说,本帅好像想起来,扬州城确实是有过这么一号人物,他死了?怎么死的?”
“正要以此事来问问杨大人,我大哥何九,是怎么死的?!也好让我们这些家属弄个明白,好好的大活人,为什么说死就死了!到底又是什么罪名?”
还是那话,有些事儿不上称的时候没有棉花重,上了称,千斤都压不住。
此时正是杨知府的践行之宴,四月飞雪事件本就对他的政治生命有着极大的影响,搞得事情很大,此时这一场宴席整得跟上元佳节似的,岸边又有无数的百姓,众目睽睽之下啊!
朝廷来调查四月飞雪事件的钦差说到可就随时能到,短则三两天长则半个月,这事儿稍微一个处理不好,肯定很快又会是满城风雨。
若是因此而闹出恶性事件,这两件事加在一块,这就不是一时失察所能遮掩得过去的了,等待杨知府的,自然也就不是体面退隐了。
平时还能够压下去的事儿,此时,却是压根也不会给他维稳的时间了。
问题是大口九的事儿能说得清楚么?
那是根本说不清楚的,他是被杨知府在恼羞成怒之后活活打死的,说白了就是单纯的为了泄愤,实际上还真就没什么证据能证明他卷进四月飞雪之事。
事实上就算能证明孟忠是他的人也没用,且不说人命大于天,地方官府在杀人的时候案子是一定要送到开封,让刑部复核的,是要由官家亲自勾决,才能够秋后问斩的。
这么大的案子,明知道上面钦差会来,如果这人真的是与此案有关,你直接把人给杀了?这合适么?
这么一想,杨知府整个人都在晃悠,抓着栏杆站都站不稳道:“你……你们……你们和字门的买卖是都不想干了是吧,以后也不打算,再当不良帅了是吧,本府就算是退了,难道还能让你们这些瘪三欺凌么?!你们好大的狗胆!!”
“大人,我等只是想问问我家结义兄长的死因而已,万不敢欺凌大人。我等草民,不懂什么大是大非,却也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我等此来,就算是豁出性命不要,也只是想,要个公道。”
“就算大人您今天摆的是践行宴,至少此时此刻,您还是这扬州城的知府,草民有冤,大人您就该审,难道这诺大一个扬州府,没有公义么?!”
这就摆明了趁你要退休欺负你了。
当然,表面上看,他是来告刘大炮的。
见状,却还是刘大炮叹息了一声,迈步上前道:“公子乐,莫要装腔作势了,说白了你是冲我来的,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了大口九,却不知我是如何害死的大口九,又有何凭证呢?”
“很多人都能证明,当时是知府大人叫了您与我大哥去府衙吃饭,之后,我大哥便死了,如果不是你害死了我大哥,难道是杨大人害死我的大哥不成?”
众权贵闻言,一时之间只觉得此事的乐子更大了,说实话,他们中许多人还真不知道大口九是谁,更不可能知道这其中隐情,但仅听此事的描述,却是也大概将事情的经过各自脑补了出来。
摆明了这大口九肯定是杨知府弄死的啊,只是具体因为什么还不知道罢了。
一个小瘪三,平日里死了也就死了,那会儿杨知府冷不丁面对四月飞雪这种奇事,心绪大乱,歇斯底里之下就算是平白无故的杀个人泄愤,又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
而此时说起这个事儿来,他杨知府能怎么做呢?把黑心熊扔出去当替罪羊?
且不说这黑心熊今天都被他领来宴上了,这个时候推他出去给自己顶罪,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
就算是他推出去,他也推不干净啊。
根本就没法就此事向即将会到来的钦差解释,这算是包庇还是失职?
见状,杨知府深吸了一口气道:“经查实,何九长期利用自己不良帅的身份,包庇黑恶分子,充当保护伞,本官下令抓捕于他,他却持械拘捕反抗,不得已之下,衙役失手才将其打死。”
“哈哈哈哈哈哈,大人此言差矣,我大哥死的那天刚刚发生那四月飞雪之事,转过头来,我大哥就成了所谓的保护伞,且不说黄家之人作恶我大哥到底护不护得了,大人不觉得此事调查得太快了一些么?”
“草民斗胆问一句,您说我大哥是保护伞的这件事,可有明证?这所谓的证据又是谁提供给您的?想来,应该是黑心熊吧,大人,冤枉啊!这黑心熊,分明是在诬陷我的大哥,斗杀我的大哥啊!还请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