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鑫走了,走之前世界观有没有崩塌不知道,反正是冲他比划了一个会狠狠盯着他的眼神,也不知道他回了京之后还会不会寻死。
表面上看,刘大炮这一句算是险胜了,这一刻,他在扬州才算是真正达成了只手遮天的成就,相比之下,至少也算是有了杜月笙的九分了,甚至就连黑心熊的这个绰号,在扬州城之外也已经升级了。
江湖上反正叫他什么的都有,最吓人的是叫他小刘邦的,但这个绰号实在是有点杀人诛心,刘大炮自然不敢认,也不敢让外人瞎传。
拦不拦得住,反正得拦,直说了谁敢这么叫他谁就是他刘大炮的敌人。
虽然这么叫的人呢也还是挺多的,扬州外边的事儿他也管不了,但主流上,叫这个的确实是少了一些,现在扬州之外他的主流绰号是扬州蛟。
也真特么谢谢你们没直接叫一声扬州龙了。
事实上之前听到天雄军要来的谣言时他也真的是吓坏了,这可比殿前司要来吓人太多太多了,他甚至在想,要是天雄军真的有南下的意思,他就干脆投降或者自杀算了。
官家发疯,他不可能陪着一块疯,天下动乱的罪魁祸首四个字他是担不起的,那还不如死个体面,却不想只是区区谣言,就让这郑鑫知难而退了。
以至于他出狱之后,还特意安排了弟兄们对郑鑫十里相送,至于郑鑫会不会领他这个情,还是会将其当做是羞辱,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总之,他这个包税人的身份估他这头十之八九是坐实了,不过挑战还没有结束,这一段时间因为罢工的事情,帮派里的事情已经乱做了一团,不但耽误了不少的事儿,而且确实是把刘大炮快要给掏空了,还欠下不少。
而接下来他所要面对的挑战也可以说是丝毫不小,毕竟是一年两千五百万贯的税款,这是真真正正的天文数字,何况他怎么也得多赚点,流出足够的利润来维持义字门和扬州本身的运转。
他出狱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风洗尘,大摆宴席,在花费不菲的吃过了流水席之后回到主桌,面对一众堂主、富商、大吏,刘大炮也没墨迹。
拱手鞠躬道:“诸位,这次在下之所以能够脱险,全赖各位襄助了,在此先行谢过了,扬州城,现在也算是咱们扬州人的扬州了,接下来,咱们也该讨论讨论这往后的日子咱们到底怎么过了。”
“我与郑相公谈的包税是两千五百万贯,这个税赋非但是没降,反而还升了一大截,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对此一定都憋了一肚子的意见吧?”
“不过我素来认为,扩大财路不能只想着分配,更重要的是扩大财源,各位都是买卖人,这个道理我相信大家一定都是懂的,当然,关于以后扬州的税政,既然是我说了算,那自然是要改了。”
说着,一屁股重新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把杯子里的酒水喝干,马上就有懂事儿的富商又给他倒上了。
刘大炮就这么一手端着杯一边翘着腿地道:“首先,是广大农村地区,也即是农业税的收取。”
“即日起,宣告各县押司、县丞,从此以后村里的一应苛捐杂税我都不打算再收了,只收田亩税,各级田亩,到底是良田还是中田,我的意思是这样的评测之权也不要交给官府了。”
“我的意思是干脆将扬州周边所有土地进行一个税务转包,怎么做呢?就是一块土地到底能有多少产出,能缴纳多少税赋,由农民自己进行拍卖,三年一喊。”
“比如一块田,你认为他的产出能让你最高缴纳一百贯的税赋且值得一种,你就可以喊一百贯,如果没有人跟你抢,那这个地就归你来种植了。”
众人一愣,忍不住问道:“那这块地的原主人呢?”
“原主人若是喊的税赋没有人家高,就说明他对这块土地的开发能力不行,就应该把他的地交给喊价的人来种植,但喊价的人也必须要向地的原主人支付租金活是干脆把地按照市场价来买过来,如果手头紧,可以向扬州城的公廨钱来借,利息按年息10%来计算。”
“当然了,为了避免恶意竞争,包税时对原主人会有一定的优待,他的报价在比价的时候会给他提高百分之三十。如果这都竞争不过,那就说明,他不适合经营他手里的这块土地了。”
“那如此岂不是强买强卖?”
“对啊,我就是要强买强卖,怎么了?我是黑帮啊!谁赞成,谁反对?”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阵的苦笑。
好在他们虽然在乡下也都有地产,但扬州富豪么,大多还是都以商业资本,产业资本为主的,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主业还真没放在农业上,而当下这个节骨眼上,刘大炮挟打败了相公的大势出狱,谁又敢得罪他呢?
况且这个事儿明显是对乡下土地越少的人就越划算,越是地多的地主就越吃亏,毕竟这相同的土地产出,自耕农大多数时候都比佃农要搞出一大块的吧?还省了用工的成本。
“敢问熊爷,所谓按市场价,到底要如何界定?”
“嫌弃给的价低可以只租不卖,嫌弃租金给的低,可以将租金和税金打包再进行拍卖以九折的价格往出拍,反正不管怎么个拍法,一个村的所有人都可以参与,价高者得。”
曹锟忍不住问道:“那除了田产,其他的呢?比如果树,渔船,渔网之类的。”
“一样的道理,拍卖就是了,但是若拍了卖,结果到期了又还不上,责任人就要来我的工地无偿给我打工,打工期间只管饭,不发钱,一直到还清了债务为止。”
“这……如此一来,大家为了得到土地,必然要尽量喊高报税的价格,这会不会是有点……与民争财了呢?我们也知道您签了两千五百万贯的包税有压力,但是如此转嫁,会不会有……我怕出乱子啊。”
“感觉影响自己的生活质量,不喊也就是了,再说谁说我是打算把这些税款拿出来上缴朝廷了?土里刨食能庖厨两千五百万么?这些税款,收上来之后是要以村为单位进行截留的,我一分也不要。”
“您……您不要?”
“当然,不过这些钱呢,不许用来修祠堂,更不许修庙宇,首先是要修学校,买课本文具,要用来请教书先生,如果还有余力,可以用来供应孩子们上学期间的午餐。”
“也不指望村里的孩子能考上秀才,但识文断字,明理懂法,这些,还是要的。真有读书的好苗子,推上来,进扬州的书院,后续的费用由我来出。”
“小孩读书之外如果各村还有余力,剩下的钱可以用来供养孤老,也可以用来修桥铺路,甚至就算是商量着平分也行,具体怎么用,由各村村长带领村民们通过投票来决定便是,花得要是打水漂了呢,那也是集体的决策,怨不得旁人。”
“我搞这些,就是为了让村里的百姓日子可以过得好一点,并不真的是为了从土里抠这点小钱。”
“至于两千五百万的税款,当然要指望工商,难道还指望农业啊,那不有病么。”
这么一说,众人在感觉到诧异的同时心情不由得也跟着沉重了几分。
他们就是工商啊!
“首先,我的意思是即日起免除扬州城的一切苛捐杂税,三司的税收太多,也太杂乱了,这么做生意,光是应付各种各样的税款就已经耗费大半经历了,那还怎么做好生意啊。”
“不过相应的,以后扬州城也只允许咱们义字门的弟兄来做买卖,所有人都得加入义字门,也即是你们如果要做堂主的话都得按照我此前定的规矩,上缴利润的五成。”
“当然,我知道你们肯定会做假账的,所以我会在扬州成立专门的查账队,对你们进行查账,谁敢做假账,轻则没收全部财产,重则三刀六洞,千刀万剐,公不公平?”
简单来说就是大商人做堂主,缴五成所得税,小商贩做普通弟子,缴一成所得税。
众人闻言也没有第一时间做答,而是纷纷在脑子中开始琢磨,各种能够合理的,不做假账也能避税的方法。
其实这也是不难的,想办法把利润做低就是了,比如在结算之前把利润找个公务的由头都花掉,再想办法挪到自己身上之类的,亦或者是少拿工资,而是把赚到的钱财都用于扩大再生产,扩大重资产之类的,虽然还是会很肉疼,但这样的收税方式至少省事儿,也干净。
当然,刘大炮也知道他们一定都能想到合理避税的法子的,不过这也无所谓,也是没办法的事,事实证明,所谓的商业税,除非竭泽而渔,否则古往今来有钱人的税真的都是很难很难收的。
即便是现代社会,全世界的纳税主力也都是中产,刘大炮的这一招实际上是为了扩大中产基数,这些富豪税,那就能收多少收多少了,只要不是真的有蠢货想不出避税的法子却要做假账,他也不想拿这些家伙怎么样。
你那智商要是避点所得税还得做假账,也就别做什么生意了。
而这些巨贾们纷纷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确认确实是有的是能够避税的方法,说是五成,但至多至多也就缴纳个三成,相比较起原来,缴纳的税赋反而更少了,而且还省事儿,便也纷纷点头表示了认可。
“第二,也就是盐铁酒茶这四个归盐铁司管的引税,我是打算直接包出去的,各自竞价买个牌子,有了牌子就能做,只要在扬州的地界上,你们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只要你们彼此之间充分竞争就行,我呢,图个省心。”
众人忍不住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按照刘大炮这样的收税方法,收上来的税款几乎是不可能比三司更多的,这分明是在减轻他们的压力啊。
“熊爷,这要是一年到头您收不上两千五百万……”
“第一,我这么收税,全国的商贾一定都会抢着来扬州设厂经营,尤其是丝织和瓷器这两个本来也有一定底子的产业,如此一来我虽然总体来看收的税少了,但我的基本盘变得大了,自然也能够收更多的税。”
“第二,两千五百万而已,很多么?没了三司瞎捣乱,我自己一个人一年的时间也足够赚出来,差额我来补就是了。”
“不过扬州既然是我话事,自然也要有我的规矩,我希望诸位都能守我的规矩,好歹大家都是义字门的人了,希望你们能给我这个帮主一点面子。”
说着,又一次喝干了杯中的酒水将空杯子放下,让旁人给他倒酒。
“熊爷,您现在就是扬州的天,您说的规矩,我们一定是守也得守,不守也得守。”
“那好,那我就直言了,这一次我入狱,弟兄们都给了我不小的支持,我肯定是要投桃报李的,不能说弟兄们罢工了这么久,我没表示啊。”
“所以我提个建议,这以后扬州城用工,每日的工资,不可以低于一百文,任何人的工资如果低于这个数了,如果他是义字门的弟子,可以找我们义字门来为他做主。”
众人闻言,倒是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一天一百文这个数,本来也差不多是扬州用工的平均工资,确实是有些工人低于这个数,但总得来说也没有低上太多。
此举的目的,说白了是冲着剥削二字去的,扬州城不要血汗工厂。
“第二,正常的用工,每日上工不可以超过四个时辰,人这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工人们用四个时辰上工,四个时辰睡觉,剩下的四个时辰,可以留给自己,他们要闻闻花香,要晒晒太阳,要陪陪各自的老婆和孩子。”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呢啊!
“那敢问熊爷,有时候确实是四个时辰忙不完,又没有必要多雇一个人,或者是偶尔的繁忙季,又该如何是好呢?”
“那你就得支付人家加班费,每个时辰,不能少于50文钱。谁敢不遵守,就是欺负我义子门的门人,义子门的弟兄是不可以被欺负的。”
“那要是,学徒工呢?”
“学徒工啊,至多打个八折,不能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