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扬州的刘大炮当然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被韩德让和萧燕燕都给惦记上了,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敏锐得感知到自己已经越玩越大了。
一宿连轴转,在告别了义字门的众多今天也才刚刚见面的舵主之后,刘大炮又趁机和扬州乃至一系列外来的盐商们坐下唠了半宿,甚至为了表示自己这次已经得到了支持而不是反贼,还特意将郑鑫给拉来作陪。
除了推销他的钱行优势,希望大家把全部家产都投到他的钱行来或是买房子之外,顺便也跟他们商量了一下与他们共同组建联合矿业公司的事儿。
就是家里有矿的商贾们联合起来做成股份制公司然后上市圈钱的意思,大家也纷纷表示比较有兴趣,只是搞矿产毕竟不同于搞商业,尽管刘大炮反复强调他会给盐铁司分润51%的股权,反而是自己这个发起人分文不取,只通过钱行来赚一点点承接费用,创造一个忠于朝廷的大型国企,但这件事涉猎得毕竟太广,而且实话实说已经相当于一场大规模的盐铁政治改革了,到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
但也成功的给所有的这些大商贾的心中种下了一个种子。
具体的内容不再赘述,但反正他这一切忙完天也都快亮了,回到卧室之后也是倒头就睡,却也仅仅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又赶紧起来,因为还是有人来送往的事情要他忙。
慕容嫣自然是早就已经醒了,洞房之夜没洞房,好像她也理解,至少是表面上理解,一睁开眼睛,就见她给自己煮了一碗特浓的浓茶。
喝下去之后谈不上什么神清气爽,但苦涩的滋味顺着喉咙流进了胃部,咖啡因作用下他也确实感觉昏沉的脑袋变得清明了许多。
“昨天和赵匡胤他们聊天博弈,最终大家互相妥协的一大结果是,由你来出任商会的股东大会董事之一,我看他们的意思是这个位置你过度一下之后还是要转给你的几个哥哥。你是什么意思?以后你是想……”
慕容嫣笑着道:“你还真想让我在家相夫教子啊。”
“啊~,你好像也不是那块料。”
“噗呲”一声,慕容嫣就乐了出来。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既然你愿意抛头露面的做事,我作为好兄弟和好夫君当然也会支持,你今天就带着人,把帮里做账比较清晰的人都笼一笼,帮外边的,包括各大掌柜手里比较知名的账房,甚至包括扬州府做账方面比较出名的胥吏,也都找一下。”
“你这是让我当你的大账房啊。”
“夫君赚钱夫人管钱,这事儿到哪说都是天经地义。”
说着搂住了慕容嫣道:“忠义爱国会和普通的商会不同,账目的计算量会极为庞大,也极为复杂,尤其是作为上市公司,虽说我们不做假账,但账目这东西怎么报是一门大学问,同样的数据,写进财报里的是一套报法,给我,给董事会的又是另一套报法。”
“明暗两条线只要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这个股东的位置,怕是要比我这个大掌柜来得还要更稳妥一些,谁也抢不走。”
“谢了。”
当天下午,忠义爱国会成立的消息就在扬州传的满城风雨了。
当然,普通老百姓看问题和刘大炮他们看问题的角度是完全不一样的,整个扬州城真正能看懂刘大炮深意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二十个。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事儿真正的大,是大在刘大炮说他会派人上战场抗辽。
实话实说,今日之辽国,与昔日的辽国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但老百姓的记忆却绝不可能更新得那么快。
绝大多数的老百姓不会知道韩德让是谁的,甚至他们连萧燕燕是谁都未必知道,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耶律阿保机南下,掠走二十万以上的汉人为奴。
以及耶律德光南下,血洗中原,杀得中原大地哀鸿遍野的这个基础上的。
当然,耶律德光其实他本人是严禁辽人杀戮汉人的,只是他的控制能力不行,当时的契丹人,至少其他的契丹贵族还是比较野蛮的,但他也至少保证了辽军对开封的秋毫无犯。
说句难听的大实话,反倒是本朝太祖郭威在黄袍加身之后,对开封进行了一次大规模屠城,他手里杀死的无辜百姓,真的比耶律德光的直系兵马更多得多。
至于到了本朝,契丹皇帝都管汉人叫爹了,实话实说这个汉话程度怕是比后来的清朝都还要厉害了,说句大实话,就契丹王朝后期的那个尿性劲儿,这也就是他们最终没能入主中原,否则十之八九和沙陀人也是一样的下场,稀里糊涂的就能把自己给玩没了。
但是中原王朝,肯定是要反反复复的宣传契丹人的残暴的,这样当契丹人打过来的时候大家才会众志成城,而且契丹确实也是很有其残暴的一面和历史。
所以这次契丹百万大军南下,这使得即使是远在扬州的百姓也觉得人心惶惶,随后就是众志成城,甚至是许多职业士兵也确实是在闻战则喜。
而这个时候刘大炮宣布要北上抗辽,自然也就收获了满满的好感,乃至于义字门内主动报名的弟兄络绎不绝,并且一个个的都主动地签订了生死状。
发展到最后,甚至到了你不主动交一份生死状上去,都会被人瞧不起,认为你不是个爷们一样。
而当所有人得知这次将带领他们北上卫国的居然是石守信之后,那就更是一个个血脉喷张,高呼熊爷威武了。
石守信,那是曾经咱们大周的第一武将啊!
事实上石守信退休也就是这一两年,柴荣临死之前的事儿,这就导致在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的眼里他依然是咱大周的点检。
老百姓有几个能想得明白他与赵匡胤等人的关系,又有几个能想明白他在当今这一方天下武人之中的,略微有些尴尬的地位呢?
于是这个事件自然而然就成了:外寇入侵,有义士率领扬州子弟兵为国分忧,前点检为其忠义所动,主动站来处继续为国分忧,与黑心熊共结盟约。
这叫什么,这叫做无论朝野,万众一心,刘大炮还特意给石守信做了一首诗,称赞他这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反正这个时候范仲淹他爹都没生出来呢,刘大炮抄起来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然后这几句就爆了炸了。
要知道,在这个诗歌已经日益没落的时代,诗词传播最快的途径是什么?青楼啊!刘大炮现在在青楼界是什么人缘?听说有许多的风尘女子都开始立他的生祠了,那是真·妓女之友啊。
刘大炮作的诗词,那真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传遍天下,人人皆知,世人几乎是无不赞叹石守信的忠义无双与黑心熊的志同道合,而且传言这东西永远都是越传就越离谱,有人所石守信已和黑心熊结拜了,还有人说俩人已经指腹为婚了之类的。
压力给到了朝廷,又有赵匡胤等人的默许,甚至就连杨氏都出面了,官家又还能说什么?
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下了。
官家都捏着鼻子认下了,石守信还能如何?
这一仗他是真不愿意打,但现在不打肯定是不行了,原本寻思着,这一趟他随便划划水得了,但是让刘大炮这么一炒,他都特么的先天下之忧而忧了,这水还怎么划?
刘大炮也知他心中的不舒服,特意登门拜访了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最后没办法,只好在他钓鱼的时候让人也划了个小船跟上,拿着鱼竿硬凑上去陪他钓鱼。
至此,石守信躲是肯定躲不开了,他也不好太过于不给刘大炮面子,也自号哼了一声,挪了一下屁股,给刘大炮留了个位置出来。
“乘船钓鱼,石点检好雅兴啊。”
“呵呵,一把年纪了,还要被逼着去战场上厮杀拼命,哎呀,趁着现在还有这么几天的清闲,自然要格外的珍惜啊。”
“石点检说笑了,您今年不过刚过耳顺之年,真要说老,还远得狠呢,是这样,帮众弟兄们一听说要上战场杀契丹,一时间也是群情激奋,士气可用,我这头初步的选了一下,人手也已经选出来了,但是具体怎么搞,还等着您来组织呢,再说这上战场之前,怎么也得做个简单的训练不是。”
“哼,你手下不是有个二弟,以前在南汉那边打过仗么,你让他帮着训练训练不就得了。”
刘大炮疯了才会把这身家性命的东西交给过江龙来训练,笑着道:“老二以前在南汉确实是当过将军,但他又怎么能跟点检比呢,若是点检真的不动,到时候上了战场,岂不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哼。”
“点检,似乎对上战场很排斥?”
“我就是为了躲开开封城的是是非非才来到扬州养老的,本以为退了休了,也没人能使唤我了,结果突然就被安排要上战场带新兵,换你,你能没点脾气?”
“当然,当然,换我也是有的,只是……这事儿是赵点检吧……”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大哥的意思,如若不然,凭你还想使唤我么?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你啊,真的是一头地地道道的扬州蛟,这是一遇风云变化龙啊,大哥让我来管这事儿,是希望把控住你,怕你得了兵权之后飘啊。”
“我也理解我大哥的意思,虽说这活儿安排给了我,我也不太乐意干,可谁让那是我大哥呢,再者这个活儿,只有我干最合适,若是派下来一个小的,怕是也降不住你这头蛟龙。”
“可是我就不理解啊,你好端端的做那么一首诗词是什么意思啊。”
“在下的一首诗词,莫非是给点检造成什么困扰了么?”
“你当然困扰我了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你说得这是我么?我要当圣人啊我呀,我就是一介武夫,退休了,我就想颐养天年,甚至是欺男霸女,图个逍遥自在,你给我架这么高,你要摔死我啊!”
刘大炮笑道:“官场,终究也是个名利场,您虽然退了,您的孩子总是要继续山下沉浮的,据我所知,人家张永德就不说了,他是太祖的外甥,又是驸马,赵匡胤家里到他这已经是四代将门了吧?”
“同样是退休下来的点检,甚至您更是刚退下来的点检,赎小人直言,您……还是有些差距的,这其中很大一个原因,不就是你根基略浅了一些,比不得赵匡胤的树大根深么?”八壹中文網
石守信闻言脸色稍稍变了变,道:“你想说什么?”
“石点检不为自己,也得为您的子孙后代想想,实在得说,当今这天下,你们武将之间的圈子已经形成了,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再想要从小兵混到将军,不说是完全不可能,也可以说是千难万难。”
“您的孩子将来到底能做到哪个位置,恐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您给他留下了怎样的关系,您的孙子能做到哪一步又取决于您的孩子能交下什么样的关系。”
“这所谓的关系,有时候不就是名望二字么?我替你吹牛涨你名望,您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再者,点检,容在下说一句狂妄的话,您,以及您的孩子,在禁军这个死的圈子里想要再进一步,其实也不容易,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退休前混个枢密使当当想来问题是不大的,他儿子赵德昭有生之年想要再当一任点检问题恐怕也不大,最不济,也能混个节度使当当,但是您的孩子,恐怕,稍差了一头吧?”
“这是因为社会的阶层已经固化了,一个固化的阶层,很难打破这个流动,但是我来了,这个阶层,就可以由我来打破。”
“我肯定是入不了你们那个圈子的了,但是我想假以时日,我的身边,也许会出现一个新的圈子,也说不定,而我的目标你也知道,是要这两个圈子相融,相交,相互重叠的。”
“当然,我也知道让您跟着我做事太委屈您了,但……就当帮我一个忙,我也帮您一个忙,这个圈子,咱们俩一块携手去创立,如何?”
石守信闻言,略含深意地瞅了他一眼。
好一会儿,道:“我有一个提议,熊帮主考虑一下?”
“您说。”
“这次北上抗辽,你陪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