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东升，但却显得十分暗淡。
天与地之间像是多了层薄雾，温度低到吐气成冰。
再过几天便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时刻，那时候大地距离太阳的距离最远，正因如此天地间的阳气最弱，而阴气和邪气自然变得强盛，这就是不死怪异的机会。
摩云宗清楚这点，这才决定提前两天解决大患，从诸多情报中进行分析，赵琢感觉最开始摩云宗的说法就有着很大的问题。
不死怪异裹挟三阶灵脉应该为假，因为它这段时间一切的举动都是为了逃离白色堡垒的范围，丝毫不像是打算同归于尽的模样。
因此，赵琢心中悄然多出了个猜测，那就是摩云宗那位金丹强者希望获得这颗成熟期不死怪异的核心，借助这股邪恶至极的能量帮助他突破当前的境界。
为一人之突破，牺牲宗门数百弟子的生命，这笔买卖对于对于那位金丹真人而言或许很值，但对于被牺牲那个部分，赵琢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大战将近摩云坊市的氛围变得有些凝重，行走的路人有一大部分都精神气足，浑身散发着凛然的战意，包括那些修为不足练气后期的散修。
摩云宗许诺了二十个外门弟子的名额，以及十個内门弟子就已经完全调动了这些散修的积极性，让他们变得无比的盲目，忽略了这其中需要面对的风险。
赵琢走在摩云坊市的街道上，望着周围的急切的散修，就像是看到了一根根行走的韭菜，前仆后继...一茬接着一茬，其中又有几人能够筑基成功。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散修开始结伴而行，但却没有任何的交谈，显然他们也清楚此次的危险程度，所以大多数人显得有些沉默。
赵琢快步走在青石板的路上。
摩云坊市最主要的商业街大概有十米左右，所以哪怕行人众多但也算不上拥挤，中央还空出来了大概两米的距离。
离开主路，周围散修当即四下散开。
赵琢正打算前往集合点，却忽然止住了步伐，在他此处位置大概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正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的身材十分干瘦，脸上满是老人斑，浑身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那是...李老。
赵琢脑海中浮现出有些久远的记忆，那是在他刚刚开始修炼养身境界法力关的时候，他在摩云坊市遇到了李老，对方帮助隐瞒沈云娇的身份，而赵琢则是答应对方需要在三年后帮助他传承天机之术。
当李老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赵琢就清楚该是他去完成自己承诺的时候了，三年之期已至。
赵琢哪怕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也能清楚的感受到此刻李老的虚弱，甚至已经看不出修仙者的气度，更像是凡俗间将行就木的老者。
“李老。”赵琢颇为恭敬的问候道。
李老略微睁开那有些浑浊的双眼，抬头看向要比他高上一个头左右的赵琢，仿佛是在用心的观察，过了几秒才有些沙哑的说道。
“陪我走走。”
“好。”
赵琢点了点头，至于摩云宗的召集，想来在交接完天机之术的传承后，他还有时间返回集结的地方，想来不至于耽搁大事，毕竟现在的时间还早...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远处的森林奔去，李老虽然虚弱但他的速度却不算慢，随着周围环境越来越荒凉，赵琢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眼底浮现出一抹冷漠。
按照，天地法则修仙者唯有在修成金丹后，才具备夺舍重生，再活一世的资格，但保不齐李老能够通过某些手段打破规则，所以赵琢不打算继续前进了。
“李前辈，不如就在这里吧。”
赵琢止住脚步，笑着说道。
大概过了三秒钟，对方才停下脚步，他先是看了眼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身躯却有些紧绷的赵琢，又看了看周围被白雪覆盖的古树，脸上多了抹笑容。
“那就在这吧。”
说完，他从储物袋内拿出了块有些破损的软垫，将其放在雪地上，随即直接坐了下去。
“你也清楚我寿元将近，身体已然腐朽，站着说的话，太累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李老笑着说道，只不过...原本十分慈祥的笑容，可搭配上他枯槁的形象，看上去犹如恶鬼的狞笑。
“前辈请坐就好，我怎会介意？”
赵琢向后退了几步，随即坐在了李老的对面，手指上的敛息戒随时处于催发的作用，关键时刻他就能直接移动五百米，避开可能出现的危险。
“你可知老夫是何人？”李老有些神秘的问道。
“晚辈不知，但晚辈清楚，您对摩云宗很重要。”
赵琢思考了一瞬，颇为认真的回答道，以他对于那天机之术的猜测，那应该是一门可以通过消耗寿命去预测事情的能力，而且基本上没有什么限制。
上到王朝兴替，宗门兴衰。
下到个人因果，灵物的位置。
皆可推算，当然代价就是要消耗寿命。
“没错，我对摩云宗很重要，按照约定我应该在两年前寻你，将天机之术交给你，然后寻个地方等死，正是因为这份重要，我才又续命了几年...”
李老惨笑着说道，显然是想到了某些不开心的事情紧接着他发出了一阵连续的咳嗽，声音很响，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八壹中文網
他的身体并无任何损伤，或者病灶，他的身体太衰老了，对于冷空气的承受能力变得更差一些...
赵琢未再开口，而是等待着下文，从对方的话语中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悲愤，显然这部分额外延长的寿命对于眼前的老人而言并非是美好的体验。
“我的真实身份是摩云宗当代金丹真人云出辰的师兄，在陈小容之前，上一任天灵根的拥有者！”
“若非修炼天机之术过于耽搁时间，哪里轮得到他成为金丹！”
或许是因为寿元将近的缘故，李老变得有些啰嗦，他从头到尾讲述了下他和师弟的渊源。
当年他自诩天才，势要匡扶有些没落的摩云宗，成就金丹真人之尊，而他的师弟云出辰却在上古遗迹内发现了天机之术的修炼玉简。
在他筑基灵宴上将其送给了年轻时的他...
最初李老只是有些好奇随意的研究一二，却不想直接沉迷了进去，甚至一度荒废了自身的修炼，这才导致最终无缘金丹...
赵琢听了大概之后，也明白了李老为何在提及云出辰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那完全是阻道之仇。
无论当年的云出辰出于怎样的目标，但确确实实是因为他赠送的天机之术的卷轴才导致他失去了结成金丹的机会，所以赵琢能够理解李老的愤怒。
“你说我应不应该怒，应该不应该愤？”
“甚至是恨？”
李老仿佛忽然间恢复了力气，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赵琢，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仿佛是陷入重伤状态下的野兽，凶狠、狠厉，甚至嗜血。
但其实，他是在期待着某种答案。
“没错，应该恨，也应该怒。”
赵琢颇为认同的说道，他自然是明白，李老说了那么长的一大段话，所求的无非就是最后的这个问题。
他想从赵琢身上获得认同。
“是啊，都是他的错，他误我道途！”
李老的身影变得越来越低，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也渐渐开始消失，他的背再次变得佝偻，双眼无神的盯着不远处地面的积雪。
他还没有死去，只不过在调整自己的状态。
赵琢见此却没有再开口，刚才他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安慰了下眼前这位即将寿终正寝的老人。
毕竟...天机之术虽然是诱因，但最根源的缘由还是因为当年的他向道之心不够坚定过于的沉迷。
赵琢虽然也很沉迷炼器术的修习，但却绝对不会因此而耽搁了自己提升修为的时间，也绝不会放弃自身的长生道途。
过了大概三分钟左右，李老重新抬起头，双眼虽然浑浊，但却已经感受不到刚才凶戾之气。
他笑了笑，才继续开口道。
“都说人老了就更容易回忆过去所发生的点点滴滴，一时间没收住情绪，倒是让伱见笑了。”
“哪里，哪里...”赵琢摆手说道。
李老并未立即接话，而是思考了几秒才说道。
“当初我还有十几年的寿命，就想为天机之术寻找个更加优秀的传承者，我失去了一年的寿命。”
“天机之术会因你发扬光大，当初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平生第一次怀疑了天机之术的准确性。”
赵琢闻言不由得有些自嘲，确实当初第一次见到李老的时候，他还是个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散修，哪里有能力将这门上古秘术发扬光大。
他很坦率的说道。
“晚辈那时确实修为薄弱，底蕴不足。”
“但后来的几次观察下来，我倒是扭转了这个想法，你虽然出身不好，天赋也差，但身上却有种很特殊的韧性，对于自身道途无比的坚定。”
李老有些感慨的说道，倘若当年他能有此子的心性，恐怕也不会轻易沉迷天机之术不可自拔，最终耽误了自身的修炼。
没错，他其实也清楚，当年之事，是自己之失。
“........”
赵琢承认李老所言非虚，他确实出身普通，而且天赋也不算好，但被人如此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终究是有几分扎心之感。
“话说远了...”李老察觉到了自己言语中的错误，当即笑了笑，生硬了扭转了下话题。
“这是天机之术的原本...以及我领悟到的天机术。”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卷土黄色的兽皮卷轴，它被卷成手腕粗细直筒，长度大概在一米左右，卷轴表面散发着一股古朴而神秘的气息，像存在了无比漫长的岁月。
同时...还有两个颜色纯白的玉简。
赵琢伸手接过来卷轴，以及玉简，郑重其事的保证道。
“我会为天机之术，寻找个合适的传承者。”
“如此就好。”李老笑着回答道，像是解除了身上背负的千斤重担，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我修炼此术已近三百年，可却没有将其完全的掌握，想来我自诩天才，其实也只是愚钝之人，虽掌握着上古秘术，却难以窥探它的全貌。”
这些年他服用了大量的延寿之物，可那些丹药和灵物也终究存在着上限，所以他的寿命...要比寻常筑基长上不少。
在交托出去卷轴后，李老说话的语气变得更加的放松，眼中也多了些许豁达的神情，好似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应该说...他是到了这一刻，李老才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赵琢想要安慰一下这位垂死的老人，可却不知该从哪个角度进行安慰，毕竟眼前之人无论是天赋还是出身都要好过自己无数倍...
可他却没能修成金丹，天之灵根折戟沉沙。
“其实你也不用安慰我，虽然没能筑基，但我这一生要比你想象中更加的丰富多彩，而且凭借天机之术的能力，我很容易就能得到众师妹的芳心...那滋味别提了。”
他仿佛是回忆起了某些美事，脸上多了几分淫荡的笑意，双眼眯缝在一起，身体也仿佛焕发了些许的活力。
“嘿嘿嘿...老夫不此生不亏！”
“我还真是羡慕您老呢...”赵琢笑着回答道。
那身穿灰衣的老头，大笑着，持续笑着最后低下头，仿佛失去了呼吸一般，不再有任何的动作。
赵琢沉默的收起手中的卷轴，将其放到储物袋内，脑海中回忆起李老向他讲述的过去，这辈子他风光万丈过，也曾是无数人羡慕敬仰的目标，更是娶了十几位相貌绝佳，身材各具特色的师妹。
“是啊，您老也应该没什么遗憾了。”
他又沉默了几息，又轻轻叹息一声。
“前辈走好。”
赵琢已经感受不到李老的生机了。
现在如何处理尸体，反倒成了赵琢需要头疼的问题。
按理说李老应该有后人在世，但他临死前却没有交代该如何联系自己的后人，以及如何处理自己的尸体。
“我该如何处理您老的尸体呢？”
“其实，我还有两句话忘记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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