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道:“那你和那边的家……”郭氏道:“我过门三日,已跟可明和婆婆表明了心迹,我决不回去的了。也就让婆婆托族长写了告知书,送到那边去,跟郭家一刀两断!”
秦琴越发欣赏郭氏了,拎得清,当断则断,知恩图报。该有的品格……她全有啊!她沉吟道:“可明大哥家里环境不好,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如果你到村学里任教,也一样可以给束脩。这样就有了一份可靠的收入了。”
郭氏很明显地心动了:“真的吗?”
秦琴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啊,哪儿有白干活不给钱的?走遍天下都没有这个道理!”
郭氏喜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我也不敢把自己跟那些秀才先生相比……一个月有个一两银子的进项。就足够给我相公买药,还有应付家里吃喝了。我估摸着,得三个月就能治好他的眼睛。到时候,日子一定会好起来!”
“你有这股精气神就很好啊!”
秦琴鼓励道,“既然这样,那么这个女先生你当不当?”
郭氏响亮地说:“当!”
她忽然脸一红,说:“对不起,大姐,我这个样子有吓着你么?本来打算藏一下的……可我就是喜欢这样大声说话的。”
秦琴不以为然地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一条龙生九个儿子还不一样呢。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子挺好的!你刚才装那样子……难道是怕赵奶奶不喜欢?”
郭氏就吃吃的笑,笑而不答。秦琴懂了,笑眯眯道:“在外面,你怎么样都好。在我这儿,按照你自己的性子来就行。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现在去一趟见族长,把文书给签了。我天天被两个闺女缠得不行,真想这个女学早点儿开学呢!”
顿时把郭氏逗得噗嗤一笑。秦琴又问郭氏道:“你有名字么?”
郭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啊?”
秦琴又重复了一遍,又说:“就算没有学名,大名,小名也行。做了女先生,就得有个称呼名号。”
郭氏这才真的明白过来,秦琴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她羞涩地笑了笑,说:“我亲娘还在的时候,给我起了个乳名,名唤小蝶。”
“小蝶,小蝶,这名字真好听。”
秦琴微微一笑,“那我以后也这么叫你。你也可以叫我名字,我叫秦琴。”
郭小蝶说:“大姐的名字大名鼎鼎,十里八乡,没有人不知道的。”
说话间,秦冬雪和静儿两个抓了药来了。秦琴当着郭小蝶的面,用小秤重新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郭小蝶自行按照配伍,一份一份的装好了。秦琴见她搭配药材做得有条不紊的,不禁嘴角带了笑,她一笑,两个闺女也跟着笑了。屋子里的气氛,暖洋洋的。郭小蝶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不知什么时候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对秦琴说:“大姐,真是很奇怪。一走进你的家里,跟你聊了这么一会儿,好像整个人都轻松好多似的。”
秦琴和善地笑了笑,说:“过日子不就是这样。成天把自己弄得乌眼鸡似的,有什么必要。你如果喜欢,以后多过来串门。”
还是让赵氏做了这个中间人,去把郭小蝶的婆婆带到了秦族长面前。这些长幼尊卑,秦琴无意违拗。就由秦族长出面分说好了。族长威信高,跟郭小蝶的婆婆邱氏一说,又说明可以有进账收入,邱氏立刻一口答应。“之前村子里出海打鱼,开糖坊,我们家什么力都没能帮上,反而每次都白白受了族里照顾。我们好生过意不去。我常惦记在心里,想要给族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承蒙族长看得起我们家媳妇,能够为族里做一点事情,那真的是太好了。别说给束脩,就算不给,也是应该的。”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郭小蝶是个有想法的女人,邱氏也是通情达理的好婆母。秦琴很欣慰,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族长代表族里,跟郭小蝶签订了文书,打了手指模,心里全是喜悦。没想到,原本一直挂在心头的问题,这么简单就解决了。折腾了一番,日头就到了头顶。歇午吃饭的时候到了,邱氏领着郭小蝶拜别了族长和秦琴,正准备要回家去。门口颤巍巍地走进来一个人,顿时引起众人惊讶:“可明。你怎么来了?”
“相公明儿!”
秦可明眯着一双无神的苍目,手里戳着盲公竹,彬彬有地的对着众人发出声音的方向拱了拱手:“族长,赵奶奶。还有这位一定是秦琴大姐了。各位好啊,我在家里煮好了饭,来接我娘和媳妇儿回去。”
秦琴很惊讶,脱口就问:“你一个盲人,还会做饭?”
农村的火灶菜刀,可是很危险的!秦可明歪了歪身子,对着她:“我这双眼睛也不算完全看不到,就是模糊不清罢了,又不是彻底瞎了……再说,就算看不到,我的胳膊腿儿还好呢。我一个大男人,可没脸等着我六十的老娘亲和才过门的媳妇养我……”这三观,可以说非常正了。郭小蝶迈着轻快的步伐越过秦琴,来到秦可明身边,搀着他胳膊说:“相公,你真的是对我太好了。我们这边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秦可明低头对着郭小蝶,嘴角边全是笑意:“真的?什么好消息?”
“我回去再告诉你。”
郭小蝶一手挽着秦可明,一手挽着邱氏,回头对邱氏说,“娘,你说是不是好消息?”
邱氏含笑,连连点头:“是,是。”
一家人相互搀扶着,肩并肩的,离开了。真好。秦琴心想,真好啊……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郭小蝶是有福气的,所以才会脱离了不幸的原生家庭,来到这个家里。婆婆善良,丈夫自强,加上郭小蝶的才学医术。秦琴很有信心,这家人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没几天功夫,女学就张罗起来了。男学在祠堂的西边,女学在祠堂的东边。女先生只有一个,来的女学生却是对面男学的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