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寒冷。
早上起来,董家河面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浮冰。
往年,可是很难碰到的。
因为蒙山堡处于董家河上游。
距此不到四十里,就有汹涌的龙王河水,狂灌而入。
周子柏每天安排大半水军,去浪子滩开挖冰坑陷阱。
剩下的人,则驾着五艘三百担快船,巡视董家河。
来回穿梭,忙碌不休。
严冬季节,北风呼啸。
快船要前往龙王河口,只能用桨划动。
朔流而上,异常费力。
可回来就不一样了。
扯起风帆,北风鼓胀。
乘风破浪,比奔马还快。
所以,周子柏非常乐意去河口探查。
至少回来报信,跑得够快。
今天好像非比寻常。
远远地,还在董家河段。
周子柏就被龙王河上的火光惊动了。
他珍而重之地,解开胸前悬挂的黑色长条皮套。
从里面,抽出一支半尺长的黄铜望远镜来。
擒住尾部一拉,望远镜顿时伸长了一半。
周子柏凑近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放烟信,加急!”
身边的百户官周平,原丝毫没有犹豫。
他掏出特制的小竹筒,用火绒点燃引线。
“嗖!”
白光一闪。
一发只有蒙山堡特有的烟花弹,顿时射上十几丈高空。
“砰!”
三色烟火。
红黄绿!
二三十里外,都看的清清楚楚。
紧接着,下游的二号船接力一般。
又是一发紧急烟花弹,射上天空。
什么都不必说。
就这两发信号弹,足以让蒙山堡地界。
所有在外的军民,都看得清清楚楚。
包括蒙山堡内的驻军和指挥部。
该死的辽人,终于南下了。
都知道避免不了。
等待也是心焦。
其实情报有些误差。
周子柏看到的。
仅仅是大队辽人舰船,竟然顺着龙王河东下。
在董家河湾,跟雄州水军大打出手了。
可辽人在西面,哪来的水军?
雄州水军也说不上。
不就是李成栋那一千多人,四十几条船么?
这些船只虽然被改造过了。
可周子柏每一艘都记忆犹新。
那些宝贝,都是他在武家建造一年多的运输船呀。
现在被上百艘辽人大舰围攻。
完了,凶多吉少。
周子柏乘坐的三百担快船,跟龙王河里的战舰比起来。
就像舢板一般。
越来越接近河湾了。
船上的兄弟们,也渐渐看清了战况。
雄州水军打得好惨烈。
无数的火箭,投石机火油弹朝着他们猛砸。
至少大半船只都着火了。
那几艘五千担的大家伙已经开始沉没,尾部高高翘出水面。
打不过。
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李成栋为何不撤退?
难道?
是跑不过么?
运输船为底子改造的战船,恐怕跑不过专门的战船吧?
周平原提醒道。
“大伯,不能再往前走了。”
“对方一个火油弹抛过来,咱们都承受不住。”
周子柏满心苦涩。
即心痛又懊恼。
那些运输船,要是不交给雄州水军就好了。
装上咱们蒙山堡的三寸炮,四寸炮,呵呵。
射程之外,跨时代的火力打击。
遛那些辽人战舰,绝对如遛狗一般。
可他知道,自己是奢望了。
别说大人能不能扛过雄州军方的压力,死扣着船只不交。
单单蒙山堡现在的制造能力。
哪有那么多虎尊炮给自己装备?
有炮没有火药,跟烧火棍有啥区别?
蒙山堡现在不缺好炭,也不缺好硝。
就缺硫磺,那东西可不好搜罗。
前面就是水战战场,周子柏不敢胡思乱想。
“咱们就游荡在这一水域。”
“估计二号船、三号船也将马上前来支援了。”
“如果辽人船只进入董家河,说不得,打他娘的算逑。”
兄弟们自然没意见。
船头船尾各一门三磅炮,底下有转盘。
射击角度灵活多变,今儿应该可以好好打几炮了。
水兵们都很激动,也没谁害怕。
因为船小好调头,又是顺风。
打不过,也不怕跑不回去。
不过对于雄州水军的决死战斗。
大家也爱莫能助。
河口水域,再宽阔,也是有限的。
贸然冲进战场,咱们这样的小船。
拉不开距离,岂不是送死么?
一个时辰过去。
蒙山堡的快船汇聚了四艘。
还有一艘在下游浪子滩提供后勤,走不开。
有百户靠过来提议。
“千户,要不?咱们逼近些,抽冷子打几炮?”
周子柏倒是冷静异常。
“不行,大人千叮呤万嘱咐,说不能太早暴露我部的火炮。”
“兄弟们,咱们缺火药啊!”
“要是提前暴露了这等犀利武器。”
“引起辽军大军来抢,怎么办?”
四个百户顿时不吭声了。
几千,甚至上万辽人围攻蒙山堡,咱们可以不怕。
但来更多呢?
几万敌人,还怎么应对?
蒙山堡才发展多久?
身板儿太小,积累不够哇。
“哎呀,千户你看!”
“那是不是李成栋的旗舰?完了,要沉了!”
“等等,有一艘小船跑出来了?”
“难道李成栋在上面?”
周子栢连忙举起望远镜细看。
还别说,其余十几艘大周船只,都在死命拦截。
没准儿,指挥官李成栋还真在那艘小船上。
而这艘小船摇动单桅纵帆。
速度奇快。
它并没有往龙王河下游逃跑。
而是奔着董家河来了。
拦截的大周战船,转眼间又被击沉击伤了四艘。
剩下的十一二艘眼看着拦截任务完成。
拉开船帆,开始往下游跑。
辽人战舰居然水战娴熟,只留下两艘战船追赶小船。
其他的遮盖着河面,也跟着朝下游追去。
“准备接应!”
“辽人要进入董家河了。”
那小船船头站着一位黑甲军官,远远的喊道。
“可是周副千户?”
“我是周昌,你们快跑!”
“辽人策反了大同水军,我们根本打不过。”
什么?
蒙山堡水军,宛如听到了晴空霹雳。
就说那帮辽人战船,水战咋这般熟练呢?
感情是咱大周过去的降军?
你姥姥,自家人打自家人。
还他么那般卖命?
简直不当人子啊!
周子柏赶紧招呼道。
“周昌啊,你先走,咱们挡一波。”
愈发近了。
周昌的头发胡子都烧卷了,浑身染血,颇为狼狈。
“老兄,不可力敌。”
“他们的投石机火油弹,能打过二百步呀!”
“我家将军重伤昏迷,在下先送他去蒙山堡治疗。”
“回见!”
小船如离弦之箭一般往下游飞驰。
周子柏沉声道。
“信号旗,传令!”
“所有船首炮,瞄准来舰水线,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