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稳了,我们要启程了!”
风从两边呼呼的刮过,灌进耳朵里,让声音听起来很小。她大声问:“要去哪里?”
“追上你说的那支队伍,他们现在很危险,可能已经遇到麻烦了。”
她挡住风,小心的走到大蛇的脑袋上,用手指着前面说:出发,目标正前方。伊戈尔载着维基在草丛中爬行。地面上的、树上的妖怪们全都张牙舞爪,露出一副十分可怕的姿势吓唬他们。它们总是喜欢以这样的方式来欢迎一个陌生的面孔。在不知道对方实力的前提下。这倒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毕竟这片森林就是喜欢捉弄人,在它打算用它的绳套捆住它的猎物时,它会让他们走得更远更深。瞧瞧这些小人得志的样子。它们一路跟过来,用泥巴和烂果子丢他俩。他猛然转过头,尖叫一声,用牙齿咬断树根。怪物们躲开了,它们藏到隐秘的草丛里用眼睛偷偷瞄过来。确定没有危险后跳出来,拍手大笑,往脸上抹粪便嘲弄他们。小姑娘这下可生气了。她拽住一只白腹锦鸡怪的尾巴扔到地上。在急速的逃走过程中,她的胳膊压死了很多虫子,那些挤出来的水粘在身上,粘糊糊的怪恶心,她没时间理会这些,忙着用手抵挡着从树上身下来的一双双爪子。她喊道滚开你们这些讨厌的怪物们。这时有一个全身上下长满长毛的长鼻猴跳到她的面前,吓得她大叫了一声。大蛇的身体向右摇摆,将它甩了出去。越来越多的怪物围过来。它们用尖牙和利爪撕扯蛇皮,用硬荆棘刺他的眼睛。疼得他身体翻转过来,在地上挣扎。他爬起来与它们拼死相搏,知道已经陷入困境,不敢拖延下去,情急之中用嘴咬住维基,遁进密林逃走了。身后的喊叫声小了,树叶也渐渐不再摇晃。面前时一个不大点的洼地。地上的水已经蒸干了,只剩下掺杂着枯树叶的软泥潭。对蛇来说这段路实在是太难走了。他必须从别处绕过去。两旁的路稍微硬点,从那里爬过去,地上留下了一长串的蛇印。印痕很清晰,每一处的细纹都是显而易见的,放佛像真的蛇爬在地上似的。刚过去,软泥潭就突然动起来了,棕黑色的烂泥搅着树叶满天乱飞,留在地上的蛇痕向上拱起,从泥潭里爬出来一个一摸一样的大蛇来,就连颜色在阳光下也可见得闪闪的绿光。太令人不可思议了!他放下维基,仰头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可是那条蛇并未显得有多么凶神恶煞,它在泥里窜动,用尾巴向他做了一个指引的姿势。你想要我们钻到泥潭里面吗?它点头,显得很欣喜。奇怪的家伙,谁都知道掉进去是会死人的,它这不是要让他们送命吗。听它的话无疑是自寻死路。他没有按它的话去做,也不想伤害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所以,他带上维基走开了。它没有追来,依然可怜兮兮的留在那里,直到看不到它为止。越走野草就长得越加茂密,大树退去了,怪叫声在这里彻底消失没有了。冷风吹过密密麻麻的芦苇地,齐刷刷的向一边倒伏。人走进去什么也看不见。头顶是一波又一波海浪吹过的响声,大海口吐白沫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下翻滚,绵软的水藻向它伸手招摇,它们挣扎着用脚踩着同类的身体努力向上攀爬,一股浪花吹过,将伸出头角的好事者打得四分五散,再次沉下去。沉下去是闷热不通气的,一沾上稀软无力的泥土,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下沉,好像有人在拉着你的脚将你往下拽,这股力如此之大,以至于你拔断了一簇有一簇的野草根,软泥还是把你的腿给埋进去了。你觉得自己是掉进水泥池里的一块砖,脚已经开始凝固了,要不了多久,这个身体也会石化。可这个石化有不同于“美杜莎”的眼睛让人瞬间的窒息,因为你必须忍受这些稠得用手也提不起来的泥巴塞满喉咙时的感觉,你尽可能想象它是一碗粥,里面还加了点花生仁和白砂糖,味道甜甜的,足够你喝的饱得打嗝,可当你的嘴唇一碰到它时,你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它不是粥,里面也没有加任何调料,它就是苦得要命的臭泥巴。你挣扎,大声呼喊,密密麻麻的野草低头嘲笑,早已做好了看你出丑的准备。你愤怒,拨打潭里面的泥土,烂泥溅了它们一脸,也溅了自己一脸。你用头举起她,这个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嘴角还留有一丝甜甜的微笑。她的发髻不知什么时候丢了,头发散落下来,发梢滑落至你的眼角,像女孩子的手一样柔软、光滑。突然间你觉得那不是头发,就是一双抚摸你的手,把勇气和温暖都带给了你。你大声呼救:有谁能救救这对可怜的人儿。风呼呼的吹过,带来了葬礼的哀伤,野草地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大自然的一切活动到这里都销声匿迹了,声音、气味、颜色,都化成了天上的浮云,它们不是用颜料涂抹上去的景物,却无意变成了为死亡准备好的礼堂。你恍然发现原来这里就是沉睡在死亡中的世界,躺在你身边的是一张闭合的面孔,它们在这里漂游,不分天空与陆地。在野草缠绕的地方你或许能够发现一两个尸体,它们口齿张开,里面是乌鸦的巢穴;也或许你能够看见溶进泥潭里面的头颅,它们在泥里漂游就像在海面一样安闲自在。你想着只要几次呼吸的时间后你也就会成为这里的一处风景。该怎样来描绘呢?一个沉睡在大蛇脑袋上的女孩子还是一个在濒危时刻挣扎的蛇。感觉还不错,优美的画面,紧张的气氛呢,生与死的考验,全都只在一刹那之间。要不了多长时间,蛇和女孩都会成为像他们一样没有皮肉、没有骨骼的头颅。蛇死了没什么,没人会为他感到难过,顶多他们会说可惜了,不能看到这个大家伙死后的尸骨会什么样子的。他也不想成为人们口中所说的拐骗小孩子的坏家伙,蛇不会欺骗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也不会伟大到跳进泥潭里去救一个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类。他累了,嘴巴干得喊不出声来。就这样吧,永远举在头顶不要沉下去,女孩子依然安详的睡着好觉,祝她能有个好梦。你的视线越来越差,泥潭堵进嘴里,阻碍了你的呼吸,你努力向上,但你分明觉得这是往下沉。你看到她的裙子开始沾到泥泽。不要让她掉下来,你脑中所想的全都是无论如何也要让这条美丽的百合花绽放在空中,不能沾染到任何泥土的,这里肮脏的气息只会让这朵花凋谢。你祈求神明看在生命的份上拯救她吧,她是多么的无辜。可神明早就遗忘了这个地方,就连最邪恶的作乱者也厌弃这里。没人会想到此时此刻这里有两个生命正与死神抗争,死神是贪得无厌的,它会悄悄接受这两个人,食取他们的血肉与灵魂。这时一条大蛇从泥潭里飞了出来,它用身体缠住了这两个人,把他们带到了地面,溺水者得救了。他感谢蛇的恩惠,答应要好好报答它,蛇说我就是你的影子,我们是蛇,我们也是人。说完它的身体陷进泥潭里,消失不见了。这片森林太诡异了,这是这些天他得出的唯一结论。他曾想过离开这里,可是小姑娘的天真可爱让她觉得自惭形秽。她说大蛇,我真的睡着了吗,要是我能看到那个地方就好了。他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给她说了,可她显然没有害怕。一个女孩子都这样勇敢,所以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怯懦的样子,他不止一次这样提醒自己。时间长了,他自然而然把保护她的事情看成了一种不可懈怠的责任。在饥饿的时候他会首先想到她吃点什么,在困的时候他会用身体把她圈起来围在中间,在行进的时候,他会耐心听她喋喋不休的说些没着没落的无聊话。尽管他说我真想把你丢在路上,就能省去很多麻烦。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但小姑娘的哭声还是令他心有不忍,又多次将她捡回来了。他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有条小河挡住了他们。他用尾巴试了试水深,幸好不太深,只是大概刚刚能没过膝盖。他想驮着她渡水,可执意要自己下来用双脚走过去。他不知道小姑娘的膝盖到底是会长在腿上,还是会长在脖子上,所以他让她自己去尝试。他说你要想过这条河,我就需要一个勇敢地女孩子告诉我这水到底有多深。维基跑到河边用双手提起裙子,脱掉鞋子,然后把脚丫子轻轻放进去。水果然不太深,走到河中间刚好齐腰。她回过头从岸上拎起自己的鞋子,眨着眼睛对他说可以出发了吗?我不想一直留在水里,底下有鱼咬我的脚趾,痒得我想笑出来。他说那你就笑吧,这里没人会听得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