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荪正趴在鹅颈椅上看那风拂垂柳,粉墙屋瓦衬在那丝丝绿意之后,看上去更加舒朗清新,阳光照在嫩叶上,泛起闪亮亮的一层金色。八9一10中文47w亻ww乛.亠8乆1乛z冂w.co亻m
陈叙黑乎乎的身影就从那风姿旖旎的垂柳后面拐进了这框美景之中,她垂下视线,等待他走近。方才她当着二老太太和两位贵客提出借衣服的事情,就指望着稍后陈叙能找过来问情况,她迫切地想知道他的态度,那是柯敏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可是,秀荪看着那台基的边角钻出的柔弱鲜草,莫名觉得万分沮丧,就算明白了陈叙的打算,她也无力去保护灵卉。
她张开手掌放在眼前,短小柔弱的手指,彰显着其主人的弱小。
秀荪不由得叹了口气,怎么办。
有丫鬟过来,隔着鹅颈椅给她福身行礼,“七小姐,陈大人邀您过去说两句话。”
秀荪闻言抬起头,见那抹玄色的身影就立在那大柳树下,拂动柳条的微风也掀了掀他的衣袂,远远看去,只觉得他的身影融入了远处粉墙上的斑驳苔藓痕迹之中。
这位陈公子她以前是顶讨厌的,他太犀利,太通透,就像一把绝世名剑,束之高阁是增光添彩,塞进被窝里那简直就是找死。
柯敏就做了这么件傻事。
她按捺着焦躁的情绪缓缓扶着栏杆站起身,捻着帕子象征性地整理了一番衣袖裙摆,这才端庄从容地迈开步子,出了水榭,沿着淌白甬道往那大柳树的方向而去。
秀芷抬起头看了看,见那大柳树四周天光明媚,又低下了头。
方才过来喊人的丫鬟立在水榭边上没有回去,秀荪也吩咐小喜鹊留在了水榭里。
她垂着头数着步子,离陈叙还有一步半的距离敛衽行礼,“见过表舅。”
陈叙温润淡然的嗓音伴着馨香的春风在头顶响起,这才是他惯常的做派。“不必拘礼。”
秀荪略略侧了些角度站着,不用面对面那么唐突,又可以借助余光观察他的表情。
此刻她微微垂下头,眼皮耷拉着。哪里都不看,只盯着脚尖前三寸的地砖。
纵使内心里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也不能先开口,她害怕自己的态度和情绪会左右陈叙的反应,她必须知道这人内心一贯的打算。而不是被临时的因素影响过的敷衍。
“外甥女是否现了灵卉身上的衣服有什么不妥?”沉默片刻,这是陈叙的第一个问题。
秀荪心下稍安,知道先关心女儿,他还没有禽*兽到家。
她压下个人的情绪,只讲事实,“我现灵卉的这些衣服,衬里的料子都是散碎的布料,像是从什么地方拆下来的旧料又拼凑起来的,衬里的做工也和外面没法比,针脚凌乱不说。还有好多线头都留在外面,小孩子皮肤嫩,我担心灵卉穿着会不舒服。”
至于做这些衣服的人是有多么黑心肝,把这些衣服拿给灵卉穿的人是有多么不要脸,就留给陈叙自己去想象吧。
他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下来,愤恨之中透着浓浓的落寞,“竟然是这样吗……”
他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有些茫然,秀荪不知道他这是恍然大悟,还是犹豫不决。秀荪莫名觉得愤怒。
她曾听闻,父亲爱女之甚,往往丧失理智,比之母爱更无原则。上一世年幼的时候也曾听皇祖母念叨过先父晋王对她的喜爱,驮着小小的她上树摘枇杷,即使最后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了,每当听见她的声音,总会有点反应。
这些事情都湮灭在秀荪前世年幼的时光里,不记得了。每当皇祖母提起,她都觉得无比怅然,她曾经也拥有过无尽的父爱,却被她忘记了。
即使是八老爷,那么没心肝的人,面对第一个女儿秀莞,也是极宠爱的,手头那么不宽裕,还想办法满足秀莞的要求,给她请了个琵琶师傅,三天两头被秀莞挑唆着,憎恨阮氏,联系赵姨娘。
而眼前这个人,显然不是这样子。
她想起那久远的曾经,陈叙风流倜傥、意气风的背影,柯敏那如痴如醉的眼神,还有柯敏出阁当日,满脸掩饰不住的喜悦,陈叙穿着冠服骑在高头大马上,看不出情绪的面容。
鼻子一酸,压抑两世的疑问,脱口而出,“陈大人,当真……对尊夫人没有感情吗?”
和缓的春风里,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立在远处的大柳树下,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两人侧着身,各自盯着各自脚下,没有对视,远远看去,知道他们在讲话,却听不见说了什么。
那颀长的玄色身影摇摇欲坠着,遽然一震,男子猛抬起头瞪着秀荪,本来淡然温和的双眸像是填满了火药一般。
只听他咬着牙低声道,“我念你是小辈,又关心灵卉才多有忍让,却不代表我可以无休止地任你口无遮拦,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事感情!”
这么快就疾言厉色了吗?
秀荪在心底嘲笑她,正因她是个黄口小儿才这么问他,要是她前世,当然要提剑杀进他家里去,把剑刃架在他喉咙上问,要不要让他给柯敏陪葬,就看她那天手抖不抖了。
秀荪缓缓掀起眼皮瞧着他,把自己脸上疑惑不解的,痛心疾的表情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清澈如水、光亮如镜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
那张脸从狰狞扭曲,到怅然痛悔,再到干脆扭过脸去只剩个后脑勺。
秀荪也收敛了心神,垂下眼帘,恭敬福了福,“秀荪年纪还小,却知道父母之爱子女,其情感浓烈如醴,我父亲常年在金陵城中读书,难得回家一趟,可他每次回来,都能准确地说出我们姐妹各自长高了多少,每次我看着狮子头流口水,他总要抢走两个叫我别吃撑了。”
她继续道,“秀荪愚钝,只想问问陈大人,您有多久没抱过灵卉了?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又是您如今唯一的骨血,为何如此视她如无物?除了您讨厌她生母,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当然不只不喜灵卉生母的问题,秀荪真正想问的是陈叙对凉国公府的态度,只不过,不能问出口罢了。(未完待续。)
ps:这一章居然写哭了。。呜,我有病呀。。
谢谢冰~~雪的打赏。。谢谢mo11yxm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