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北地本就缺水,如今被吕布截断水源之后,城内用水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所有水井被王泽派人掌控起来,趁着还没有干涸,疯狂地取水并储存起来。
这也导致城内的水井尽数被抽干!
第一时间保障了王泽在内,一众郡兵的生活用水!
而这样的做法,自然是引起了城内老百姓的愤怒,三天以来,民怨四起,王泽隔着大院都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烦死了!”
王泽大清早被扰了清梦,极度不愿。
推开房门,代郡郡丞早就在外守候。
一见到王泽,郡丞立刻是倒着苦水道:“太守大人,再这样下去,城内百姓就要被渴死了!”
“哼,一堆贱民,他们也不想想,如果高柳城破,最先遇难的就是他们,不优先保证郡兵的用水,谁来保护他们!”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有人敢趁机作乱,就派兵抄家,以此来警告他人!”
郡丞无奈:“诺!”
“不管这些贱民了,让他们安分一点,我们的用水可还足够?”
郡丞立刻是苦着脸道:“至多还能撑上四日!”
王泽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正好家中的婢子打来一盆清水。
王泽在一群奴婢的注视之下,漱口,洗脸,然后一大盆的水被倒在地上。
一众家中的奴仆抿了抿干涸的嘴唇,眼巴巴地望着这一幕。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希望王泽洗好脸的这盆水可以赏赐给他们,他们现在每日的饮用水,只有一升!
(汉代一升为现代200毫升,正常人一天需要喝1500毫升左右的水,当然饭菜里也有水!)
连王泽府中,平日里走在大街上都高人一等的奴仆都尚且如此,更别提其他人了!
没有足够饮用水的百姓,哪还有多少反抗的力量,在王泽的一声令下,用于守城的郡兵杀了一批带头挑事的百姓,很快,暴动就被镇压了下去!
如果走出门看去的话,会看到大街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人,这些人无不是脸色难看,嘴唇开裂,显然是已经缺水严重了!
人三天不喝水就会死,自从吕布切断水源之后,百姓家中的储水和千方百计找到的一些水,至多也就够这些百姓熬过一天左右的时间,随着水井被王泽派人控制后,这些百姓就彻底无水可用了!
也就是这天开始,百姓们开始陆续死亡。
有人跪在太守府门口,可等待他们的,只有王泽手下的驱赶和打骂!
王泽对此不闻不问,甚至感觉杀了一些人之后,还清净了不少。
“吕布那边,这几日可有动静?”
郡丞摇了摇头:“一直驻守在外城,没有一点攻城的迹象!”
王泽咬了咬牙:“该死的吕布!”
那天兵荒马乱的,他被吓怕了,事后一想,吕布虽率军队速拿下了外城,但其兵力并不是很足!
而且多为骑兵!
如果吕布攻城的话,王泽靠着手上的三千郡兵,再加上是守城方,或许还有打赢吕布的机会!
但现在,吕布占据外城,围而不攻,反倒是让他骑虎难下了!
郡丞小心翼翼地看了王泽一眼,建议道:“太守大人,不如我们派兵突围?”
“蠢货,吕布何等人物?哪怕你不知道他先前在并州打下了飞将军的威名,你也该知道,十八路诸侯讨董,若非刘备等人力克吕布,当真要被他一人震慑群雄了,这等人物,靠着我们手下这些个臭鱼烂虾,你以为有机会能够突围成功?”
郡丞被喷了一脸口水,讪讪地缩起了脑袋。
“那太守大人,再这样下去,别说百姓了,我们这些人也会被渴死的啊!”
“急什么!”王泽瞪了他一眼:“早在吕布围城之前,我已经派出轻骑前往东安阳和蓟县求援,不出两日,定有援兵赶到!”
“他吕布既然投身刘备,那对于难楼和普富卢而言,就是仇寇,我想,这两人会很清楚,一旦高柳告破,他们这些盘踞在代郡的乌丸,也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只要援兵赶到,高柳危机解除,他吕布带来的几千兵马,也要被尽数吞下!”
王泽眼中精光乍现,已经开始盘算,最好是两边打的你死我活,然后自己这边坐收渔翁之利,连吕布带着两部乌丸,都彻底吞下,真正的在代郡站稳脚跟!
但,吕布真地会给他这种机会吗?
“奉先,弼马温他回来了!”
吕布正在看着一封刘备派人送来的军报。
从军报中,吕布得知,吐难噜的俘虏以及栗籍骨都侯亲率的降兵,已经尽数进入了雁门关内。
如今栗籍骨都侯已经面见了正好赶到雁门关的刘备。
果然如几人猜测的一样,刘备对待栗籍骨都侯的态度很友好,不仅赦免了他的罪过,连着一众俘虏,只要没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都被一一赦免。
哪怕是先前做了不少恶事的匈奴人,也只是被刘备处以终身劳役的处罚!
从栗籍骨都侯附加的信件中,不难看出,栗籍骨都侯对吕布是千恩万谢,感激之情跃然纸上。
刘备也点明,支持吕布攻略代郡的想法,但字里行间,也让吕布见好就收,不要过于深入,且安抚好班氏县的匈奴百姓,后方会很快派人接收班氏县。
后继粮草,也于如今已经大丰收的晋阳开往北地,到时候会分出一部分,送往班氏县!
听到臧霸的话,吕布脸含笑意地放下了信报:“让他进来吧!”
很快,灰头土脸的弼马温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看他的模样,吕布就知道成功了,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弼马温连忙说到:“将军,找到了,小的亲自带人去挖的,只要再给我们一天的时间,就能挖通内城墙!”
这也是吕布在截断水源之后,派人巡视内城墙周边发现的一种情况。
如今整个高柳县水源紧张,原本就干涸的土地在经由太阳这么一晒,有些老旧的城墙,已经呈现出开裂的情况!
地上的土,一抓就变成了沙子,吕布立刻是想到了,如果挑选一处地基柔软的地方,尝试挖地道进去,或许能趁其不备,一下子拿下这座高柳城!
弼马温第一时间表示了他愿意干这活,带着一群匈奴人,每日借着巡视外城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在对方的守城士卒的眼皮子底下行动!
这也仰赖于王泽的防御意识薄弱,加上还是赵武灵王时期建造的这座古城,也就在前汉(西汉)的时候修缮过,历代戍边的代郡太守,根本没有曾经的防范意识,城墙年久失修,老化也是在所难免的!
经过一日一夜的寻找,弼马温也是给吕布带来的好消息。
在内城墙一段无人注意的地方,他们找到了一个狗洞,只要把这个狗洞给扩大,城外的士兵就能悄无声息地通过这个地方进入到内城,打王泽一个措手不及!
双方保持一种平和的状态,再过了一天一夜,隔着城墙,都能听到城内的哭喊声,这是已经接近崩溃的高柳百姓最后的呐喊声。
弼马温如约而至,浑身泥土地跑来向吕布报告已经挖通城墙的这一喜讯。
吕布原本很是开心,但见到弼马温手臂上涓涓流淌的鲜血时,眉头一皱:“你这是怎么回事?”
弼马温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挖地道的时候不小心,高柳年久失修,加上这几天断水之后土地松软,一个不小心挖出了一个大坑,我和兄弟们掉了下去。”
弼马温说的风轻云淡,但吕布却是皱眉问到:“可有死伤?”
弼马温眼神稍稍一黯,随后满不在意道:“只是死了几十个人,算不得什么!”
吕布呼吸一滞,替弼马温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次拿下高柳,首功为你!”
弼马温愣住,眼睛红红的看着吕布道:“将军……”
“好了,不用多说了,这几天你辛苦了,现在就带着你的弟兄们好好下去休息休息,等你醒来,我们就已经拿下高柳了!”
“将军且慢!”
弼马温连忙拉住了吕布。
“还有什么事情?”吕布回头问道。
“将军,我们在挖通地道之后,其实就被城内的百姓发现了!”
“什么!”
吕布瞳孔一缩,这样的话,那不是成无用功了,发现的百姓如果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王泽,王泽定然会派重兵把守,守株待兔之下,自己如果还想通过地道潜入城中,那不是正好着了对方的道?
那到时候,可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会被对方活生生地卡在地道之中,只需要一把火,地道中的人都将死的一干二净!
念及此处,吕布冷汗直冒。
看到吕布的模样,弼马温连忙解释道:“将军不用着急,被城中百姓发现,非但不是一桩祸事,反倒是一件好事!”
注意到吕布满脸的狐疑,弼马温连忙把自己经历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在他们第一时间打通地道之后,发现外面有人,也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那些发现他们的城中百姓,非但没有害怕,还一脸渴望地询问,他们是不是来攻打高柳的!
弼马温哪里见到过这样的事情,看着一众火热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承认。
没想到一承认之后,一众聚集而来的百姓喜极而泣,竹筒倒豆子般地朝着弼马温述说了王泽这几日的恶行。
再拖两日,城中的百姓真的就没有一点活路了!
弼马温虽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但能被栗籍骨都侯器重,将一千精锐交给他打理,正是因为他的脑袋极为的活络。
听到一众百姓的诉苦后,立刻是有了一个好办法!
“小人已经让几百兄弟沿着地道进入了城中,潜伏在了百姓家中,待到今夜子时,会率民众点燃太守府,以作响应!”
“将军不知,这几日王泽抽调了上千郡兵,日以继夜地巡视着城内,防止百姓暴乱,小人想着,如果将军带队进入地道,万一被巡防的郡兵发现的话,可能会发生意外!”
“如果能够煽动百姓,引起巡防郡兵的注意,再趁乱点起一把大火,那王泽愤怒之余,肯定是没工夫注意到将军你们的行动,这样的话,将军你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进入到内城!”
说完之后,弼马温发现吕布有些发呆,挥了挥手,小心地喊了一声:“将军?”
吕布回过神来,目光火热地看着像只猴子一样的弼马温。
“好,太好了!”
“弼马温,这次之后,本将亲自为你在主公面前请功!”
弼马温一愣,然后激动道:“小的谢过将军!”
“这是你应得的,如果没有你这么办事牢靠,的确会费我很大的工夫,以后等回到晋阳之后,好好跟先生们学习兵法韬略,本将期待你来日,能够成为统率三军的大将!”
弼马温愣住,指了指自己:“我……我可以吗?”
吕布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本将的眼光,你是个人才,只要加以培养,今后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弼马温双手紧握:“小的定当记住将军的栽培!”
“好,你下去休息吧,接下来就交给本将就行了!”
“将军,小的等待您凯旋!”
吕布走出住处,让臧霸传令,点齐兵马。
望着不远处的内城,吕布冷笑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王泽,你自己不把百姓当人看,那就别怪百姓都反了你!”
王泽越是不得人心,吕布拿下高柳之后,就越容易掌控全局。
很快,黑夜中,数千兵马在吕布等将的带领下,抹黑来到了内城墙下,搬开一块遮掩的巨石,露出的是下面足够一人半通行的地道。
数千人就像是幽灵一般,躲在城墙下按兵不动。
很快,时间来到了子时,耳边似乎已经传来了城内的喧嚣声。
吕布的手微微抬起,迟迟没有放下。
直到,后方点燃了一个火把!
这是吕布安排的信号员,只要城内燃起大火,便以火把为信!
“点燃火把,进入地道!”
吕布抬起的手放下,很快,城墙之下,火把点燃。
一众人鱼贯而入,进入地道。
没有多久,吕布率先通过地道越过内城墙,从地道中跳了出来,踩在了平稳的土地上,手持方天画戟,保护身后不断出来的将士。
而这个时候,这个阴暗的角落根本没有人注意。
吕布注意到,长街上,喊杀声不断。
这是王泽的士兵在捉拿暴乱的百姓!
半个时辰后,数千将士悉数从地道中走了出来。
“所有人,随我杀向太守府,活捉王泽,凡遇到残害百姓的郡兵,杀无赦!”
“杀呀!”
正在捉拿百姓的郡兵哪会想到,有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会突然出现在城内!
一个小队还没注意,就被吕布等人杀完。
“我乃温侯吕布,奉命讨贼,凡城中百姓,皆由我等庇护!”
正在被追杀的百姓听到吕布这句话,顿时热泪盈眶,高呼万岁!
街道上,所有百姓自发地让开一条道路,给吕布大军指明通往太守府的方向。
看着这支来攻打他们家园的军队,这些本地百姓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是像欢迎客人来家里做客一样!
王泽喝了一碗蜜水缓解刚刚的操劳,温香软玉,左拥右抱刚刚入睡,就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不由恼怒,一把推开横在他胸前的玉臂。
待到他一脸怒色地走出房门之后,看着太守府中燃起的熊熊烈火,整个人愣住了。
郡丞衣冠不整地跑了过来,一脸狼狈道:“太守大人,不好了,贱民们暴乱了,一把大火点着了太守府!”
“我没瞎,看得到!”
“还不快救火!”王泽拎着郡丞的衣领,咆哮道。
郡丞被吓得身子在打颤颤,苦涩道:“太守大人,我们也想救火,可……没水啊!”
“没……水?”王泽愣住。
“对啊,太守大人你忘了你下的命令了吗?你把所有水都储存起来,封存在府库,没有你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取一瓢水,我们也想救火,可没水可以浇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
“太守大人,这么大的火,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扑灭的人,我们还是趁着火势没有烧过来,快点离开才是!”
“可恶,可恶,这些贱民,我要杀光他们!”
王泽无能狂吼,快速命令手下去收拾府里值钱的东西,让外面的郡兵都撤进来,保护他的安危,尤其是封存起来的饮用水,这已经不是水了,是他王泽的命啊!
正当王泽忙不迭地下令,自己准备带着家人逃的时候,太守府大门被一脚踹开。
“不用忙活了,王泽,你死期已至!”
耳畔,熊熊燃烧的烈火声仿佛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宛如天神下凡的男人,他身后跟进来的将士已经像饿虎一般,将所有郡兵给控制住。
郡丞吓得大小便失禁,浑身被恶臭气息包裹,一把抓住王泽的手臂,声音颤抖道:“太守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王泽脸色煞白。
你问我怎么办?
我还想问你,吕布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王泽,你坏事做尽,今日,就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
吕布大步上前,在王泽惊恐的目光中,纯钧剑一剑滑落,王泽死不瞑目的脑袋带着恶臭的鲜血掉落在地。
身边,郡丞还想逃跑,吕布轻飘飘地一剑,从他后背划过。
作为往日里王泽的传声话筒,郡丞做下的恶事只多不少,如今,也是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王泽伏诛,传令,开放水源,扑灭大火,救济百姓,凡有借机作乱者,杀无赦,所有郡兵,卸甲等待处置!”
吕布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
很快,久旱逢甘露的城中百姓见到又开始冒出井水的水井,感动不已,对占据了高柳县的吕布大军,那更是感恩戴德。
在杀完了一众王泽亲信之后,整个高柳县也再无半点反抗的力量。
一直忙活到了第二天中午,象征王泽至高无上权力,装修的极为豪奢的太守府已经被大火燃成灰烬,所有王泽家人被套上枷锁,押送在大街上,迎接来自百姓的唾骂!
这也是吕布用以缓解民怨的一种办法,待到百姓们骂痛快之后,再将这些人统一拉到城中心,当着一众百姓的面,枭首!
至此,晋阳王氏一脉余孽,彻底根除!
王泽于代郡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的绝水之患,只是一个缩影。
包括高柳县内,一些曾与王泽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富商家族,这些硕鼠也被一一找寻出来,按照律法从严处置,还高柳一个朗朗晴天!
处理完高柳事务之后,吕布也没有半分松懈。
“宣高,成廉,我留你二人和你们本部的二营人马,稳定高柳形势,书写战报送往主公处,曹性、弼马温,点齐你们的二营兵马,随我去接应文远!”
臧霸的泰山营和成廉的先攻营,是步骑混杂的两营兵马,张辽不在,吕布最信得过,做事也最沉稳的就属臧霸了。
让臧霸稳定局势,最是妥帖,而成廉作为自己曾经的亲卫,做事也信得过,二人配合,偌大的高柳县想来很快就能稳定下来。
而吕布自己,则是心念张辽,也不知道那两部乌丸面对高柳被围之事,会派出多少兵力救援!
张辽只有八百虎贲营,而自己给他下达的可是死命令,一旦对方援军过多,很可能出现意外。
吕布马不停蹄地出征,带着的是自己的亲卫营,曹性的弓骑兵营,以及弼马温的一千骑兵!
打算以最快的速度驰援张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