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连夜出城，岳老爷自然一百个不愿意。
正巧又天公不作美，耽搁着方还说得过。
这急赶这时候出城，总觉得有些诡异。
是以银帮来人传了消息，岳老爷就直接备马去了银帮，想讨个说法。
但见岳老爷回来时满脸怒色，就晓得结果如何了。
小五机灵，上前愤慨道：“老爷，要不咱找别的镖局！反正咱以后也不在饶州了，不需顾那银帮的面子！”
岳老爷苦笑摇头，只看向了一侧的秦鹄。
秦鹄接话道：“银帮在饶州势大，没银帮点头，怕也没别的镖局敢接这活。况且……镖局这行当，说清白也不尽然。即便岳家不顾镖局的人，想顺风顺水离开饶州，估计不太容易……”
他到底是幼时就走过江湖的，多少有些见闻。
这行镖的行当，要想一路顺畅，靠的可不是几个实力高强的镖师。而是要上下打点。
上养豪强，下喂小鬼，如此才能走得顺畅。
就说那些盘踞深山的土贼悍匪，跟镖师们撞一块不见得就是腥风血雨。
说不准……吃肉喝酒、兄友弟恭的景象还要多些。
这就是走镖的门道。
只是想到这秦鹄又有些疑惑了。
银帮势力强大，财力自然不会缺，更是传言朝中有人。
如此他们这镖师走到哪个山头，都该有人照应。
可为何岳老爷却说，银帮时常丢镖少货呢？
秦鹄一时不解，只能暗自记在心里……
再说回岳家。
这会儿和银帮闹翻，肯定讨不到好。
银帮只要给那‘道上’的‘朋友们’打个招呼，路上就够岳老爷受了。
除非岳老爷舍下那些家当，轻装悄悄出城，或许还能活着走到金华。
同一知半解的小五说清里头的厉害，这小家丁也蔫了。
“那，那怎么办？难道真要晚上出城？老爷，我总觉得这银帮不坏好心，保不准……他们惦记老爷的钱财，想杀人越货！”
“这……应当不会吧？”岳老爷语气怀疑，似乎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毕竟银帮表面干的是正经行当。
可他这个饶州商会会长却晓得，银帮势起时干的那些腌臜事，那真不比山里的匪徒少。
只是这杀人越货实在是……
岳老爷一时犹疑，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了秦鹄。
其实二人关系有点微妙。
虽然以叔侄相称，可秦鹄终究是过客。
等岳家迁走，估计这辈子也再见不到秦鹄了。
但不知为何，岳老爷还是下意识想听听秦鹄的意见。
究其原因，还是他觉得这年轻人不同凡俗……只可惜，终究与他岳家无缘。
而秦鹄见岳老爷看向自己，也思索了一番。
想来想去，他才道：“伯父，我觉得银帮应当不会对岳家下手。”
“哦？何以见得？”岳老爷忙问。
秦鹄沉吟道：“首先是不值得。”
“银帮财力虽不及岳家，但在饶州也已经盘踞这么多年，定然也不会太弱。而岳家的大部分家当，都已经折算成了银票，需要押运的这些只是一时不好脱手……”
“真正算起价值，对整个银帮来说，应该不值得犯这么大风险。毕竟伯父在饶州有些名气，盯着的人也多，银帮真下黑手容易暴露。”
“而事情一旦暴露，可不只是死几个人这么简单。再者银帮真有邪念，也不该急于一时。”
“这阴雨怕是要持续一阵，若他们是觉得雨天毁尸灭迹更容易，那明天和今晚，差别不大……”
“他们急着离开，估计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秦鹄一番分析，岳老爷听得喃喃点头。
他也没去问其他原因是什么，因为秦鹄那样子明显也没结论。
不过他内心安定了许多，便笑道：“既如此，那就今晚了。只是本想跟你再喝喝酒，估计是来不及了。”
“伯父放心，若有机会，小侄定会去金华看望的。”秦鹄忙作保证。
只是岳老爷听罢露出了一丝惆然。
“真有那一天……老夫还真不知道该欢迎你，还是该赶你走了。”
秦鹄闻言苦笑。
是啊，他和岳小灵之间还没个了断呢。
眼见岳老爷就要走了，这件事也迫在眉睫。
可他到底该如何开口呢……
无奈中，让他们忧愁的那个人却是来了。
岳小灵还不晓得岳老爷和秦鹄之间的约定，见两人在前厅聊天，便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秦哥哥，原来你在这啊，我刚去你房里找你，只碰到了秋雨姐姐……咦，你和爹爹在聊什么呀？”
“这个。”秦鹄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怎么说。
岳老爷叹了一声：“灵儿，事情有变，今晚我们就要离开绕城。”
“什么，今晚！？那，那秦哥哥和我们一起吗？”岳小灵紧张地抓着了秦鹄的胳膊。
岳老爷苦笑连连，也没有回答，只说了声：“这就让秦公子自己跟你说吧。”便带着小五避开。
秦鹄欲哭无泪。
岳老爷，不带你这么卖队友的呀！
腹诽归腹诽，该面对的总逃不掉。
秦鹄向前走了几步，岳小灵紧紧跟着。
直等秦鹄停下，就感觉身旁的少女手指越发用力，竟让他这个二品高手都感受到了痛楚。
秦鹄就近坐在了石阶上，道：“小灵，你可知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滋味儿？”
岳小灵顺势坐在他身旁，双手依旧抓着他的胳膊。
“当然知道！”
她回答果断，让秦鹄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那……你说说？”秦鹄迟疑。
岳小灵幽幽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着他，念着他，见不着他就觉得索然无趣……看见好吃的，会先想让那人尝尝。看见好玩的，也只想和那人一起玩。便是睡觉……闭上眼也满脑子都是那人的模样。”
“呃。”秦鹄没料到她会说的如此动情，竟觉得自己这张老脸上有些发烫。
而岳小灵那七分深情三分幽怨的目光，更是让他没有丝毫胆量去品味。
他心虚的扭过头，又问：“就……只是如此？”
“当然不是！”岳小灵往他身上一贴，竟是大胆地环抱住了他。
在秦鹄的僵硬中，她略显激动地问道：“秦哥哥，你可有愿意为其去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