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是,是我!”
那声音七分熟悉之外,还透露着三分猥琐。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神仙。
毕竟因该也没几个神仙会混成他这副鸟样。
邋里邋遢,活脱脱是个乞丐。
“上……官……”秦鹄艰难开口,还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相处不多,可他一向看人挺准的。
谁能想到,在他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居然……会是胆小怕事的上官静来救他!
不错,面前这乞丐,正是本该带着李明玉跑路的上官静。
这一刻,秦鹄忽然明白为何他会被卷入鼎剑阁与锦衣卫的事件中来了。
兴许,他这人的天性便是如此。
在福州县救下李明玉,在被秦鹄做戏吓到的时候,又毅然回到了祠堂。
现在,明明怕鼎剑阁怕得要命,却还是折返了回来。
可秦鹄没心思去夸赞他的人品。
而是……想到了现在李明玉的处境!
“你,在这,李明玉呢?他如何了?”秦鹄急切问道。
上官静撇撇嘴嘀咕道:“你俩莫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不然怎么他惦记着你,你惦记着他,倒是把我使唤来使唤去……”
听他这意思,回来救自己还是李明玉的主张。
不过若非上官静本心也有此意,李明玉又如何能强迫他?
至于惦记李明玉……秦鹄惦记的哪里是他,而是他所掌握的证据!
若李明玉遭遇不测,他这几剑可真就白挨了!
“放心吧,他这会儿好着呢,倒是你……”虽天色太暗看不清楚,可只瞧见那几根露在外边的剑刃,上官静就一阵肉疼。
他小心翼翼的扶起秦鹄。
不时两人没入黑暗,而带头师兄等人始终没有现身,也让提心吊胆的上官静松了口气。
密林里,秦鹄觉得有些困意难挡。
但这一睡,还能不能醒来可就真难说了。
他强撑精神,和上官静搭起了话茬:“你跑回来,不怕被鼎剑阁的人宰了?”
“怕,怎么不怕?”上官静老实道:“所以我这不连靠近也没敢么,要不是你跑了出来,我定是不敢冒头的。”
秦鹄失笑:“你这好人做得怎都不干不脆?我说,你当真是个贼?”
“嗨,贼不贼的两说,反正我不是个好人,你可别再指望我为你们出生入死,我一个区区中三品,哪有资格参与你们这些大人物的争斗呀……”
话虽如此,可哪怕心中惧怕,他不也还是来了么?
秦鹄没有点破,只是觉得这小贼有几分可爱,倒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当然,首先他得把那些小偷小摸的毛病给改了。
“喂,就快到了,你撑着点啊!”上官静见秦鹄没了动静,心里也有些焦急,加快了速度。
秦鹄气息沉重而虚弱,眼皮半耷拉着,好像随时会合上。
而他的声音更是微弱:“几年前,你还没被李明玉牵扯,为何要装疯卖傻藏在落马镇?”
“这个嘛……能不能不说?”上官静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神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许波澜壮阔,或许碌碌无为。
可其中,总有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秦鹄以为戳中了他痛处,也就不好再追问。
但上官静沉吟片刻后,却自顾自说了起来:“倒也不是我喜欢装疯卖傻,乃至行偷盗之举,也非我本意……实在是,这世间容不得我这等人。”
为世间所不容?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哪怕是那些江洋大盗,被官府天南地北的通缉,不也有不少活得逍遥自在么?
上官静是犯了何种罪孽,以至于必须要装疯卖傻,不敢找个正经营生抛头露面,只能以偷窃度日。
甚至,连定居在落马镇也不安心,还要常年躲在那废弃的祠堂里。
可他既有冒着危险几度出手助人的侠义心肠,怎么也不像恶人啊……
秦鹄被勾起了好奇,忍不住想要追问,上官静却自觉失言,苦笑道:“哎呀,你就当我在外头有仇家吧……不说了,咱到了。”
说话间,两人抬头看去,却是在这山林深处瞧见了一间——树屋!
树屋就建在一颗百年古木上,隐藏于茂叶青藤中。
那屋子看着不大,瞧模样也是常年不曾打理。
而要上去,则是通过在古树上掘出的‘台阶’。
“这树也是怪可怜的,不晓得长了几百年,既要给人当地基不说,还要在它身上凿梯子。”秦鹄打趣般感叹了一句。
上官静苦笑道:“这可不是我做的,我发现这树屋时便是这样,估计是以前的猎户留下的。”
说罢,上官静背起秦鹄,又用腰带绑牢,爬上了古树。
而等到了树屋中,秦鹄也终于瞧见了李明玉。
后者正坐在树屋角落,一动不动,两人进屋时方才睁开双眼,眼神冷漠平静。
“诶,明玉,你还看着作甚,快来搭把手!”上官静怕加重秦鹄的伤势,所以爬得格外疲惫。
等进了树屋,便使唤李明玉帮处理伤势。
可李明玉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聋了一般。
上官静见状不悦道:“我说你做什么呀,让我去帮他的是你,现在好不容易把他带回来,你怎又是这态度?”
李明玉看着秦鹄,淡淡道:“他要寻死,又何必救他。”
上官静大怒:“那你让我……”
“没事,我自己来便好。”秦鹄彼时笑着打断了上官静。
他倒是能猜到李明玉这怨气从何而来。
结合李明玉前后态度和行为,想必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揣测。
所以,他估计认为自己应当以护送证据的优先,而不是去管那些落马镇居民的死活。
这,便是锦衣卫……应该有的思维。
因为锦衣卫是刀,是利器!
锦衣卫的职责,是守护皇室,是为皇帝扫清一切有碍统治的存在!
他们忠于皇帝,一切以皇帝、以国家的利益优先。
而国家——从来不是这千万黎民的。
但,秦鹄无法认同。
哪怕他还是锦衣卫中的特殊存在,哪怕他被任啸天寄以厚望。
在他眼里,那落马镇上百户人家,也是值得他守护的存在,远比那从未谋面的帝王更加真实。
故而身上挨了这几剑,秦鹄也不觉得后悔。
至于李明玉。
秦鹄不会和他去解释这些。
能跟李明玉谈得来的,估计就只有厉鹰了,谁让他们是一路人呢?
如此想着,秦鹄便不再理会李明玉冷淡的眼神,自顾自的解起了腰带。
“上官静,你这有没有疗伤药?”
“我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