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敛起了眉目，没有去接，而是严肃地道：“许意身上有什么疑难杂症？”
俞静桐的表情明显很难看，不免会给他透露出些什么。
而他让俞静桐查的是许意的就诊记录，那么，他下意识也只会想到这些。
可俞静桐不仅没有回答，还把手里的档案袋抬高了下，这个小动作更加暴露了她内心的挣扎和焦灼，也让萧慎眸底闪过了一抹紧张。
他接了过来。
俞静桐这才抬起了头。
但萧慎并未直接去打开，而是又看向她，“我能不能接受？”
俞静桐拧紧细眉，声音低微：“老板，这……我不好说。”
一听这个答案，萧慎的眸色缓和了几分。
不好说，意思就是俞静桐的紧张，只是在单方面揣测他的心思。
如此他捏起档案袋上的白绳，快速打开的同时，冷训道：“回头去上两节表情管理课，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差。”
俞静桐颓丧地垂下头：“是。”
这时，车间也传来了稀碎的纸张摩擦的声音，男人好看的手翻开了档案袋的封口，把里面放着的一沓文件抽出了三分之一，然而旋即，俊美面容上深邃古典的凤眸，怔住了。
几秒后，在他手指收紧的同时，眸内的情绪就像风卷过的黑云，猝然地遮住了天际的星辰。
最上面的是一张打印图：门诊检验报告。
总b绒毛膜促性腺激素：133.2，雌二醇：267.5，孕酮：51.760
男人的脸上虽没多大的波澜变化，但微微晃动了两下的档案袋，暴露了他的真实心绪。
喉结悄悄上下蠕动了下，他抽走了这一张。
倏地，一双黑眸就此散大，瞳仁上的光泽忽明忽灭的挣扎了片刻后，被新纸张上的内容全部湮灭了。
【孕妇基本档案】
姓名：许意；户籍：金城；年龄：21岁……
丈夫姓名：解无忧；户籍：南城……
建册医院：南城市花语医院；建册时间：2019年1月3日；建册孕周：2周＋3
目光掠过最后的“2周＋3”后，手里的档案袋好似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他猛地甩去一边，把右手的食指伸在唇边，狠狠咬住了。
但他的眼神，却难以自控的继续落在了掉出的纸张上。
新出现的内容是“建册初检记录”。
末次月经：2018-12-16；预产期：2019-09-22。
这个时间，让他咬自己咬的更为用力，面色也渐渐泛的惨白。
看到他神色变化的俞静桐，难掩眸底的担忧。
人在极度紧张，或者是被打击到的时候，会出现一些心里最脆弱时或者年幼时，最喜欢做的小动作。
顿了顿，俞静桐从车内找出了一盒劲儿很大的雪茄，从中拿出一根，双手递过去，“老板。”
她的动静把萧慎的目光从保健手册上移开了。
而那双眸子，也久违地归于他最初那种如万物寂灭的厌世，他喃喃：“一八年的冬天……”
俞静桐咬住了唇，“嗯，在您……离开金城的两个月以后。”
萧慎把从手唇边移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手跌在了座位上。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哪一天离开的金城。
10月23号，正好是24节气的霜降。
在凌镜尘把他救走的那个凌晨，他的手触到了身边的枯草，摸到了那一层凝结的冰霜。
随着突然混乱的思绪，他的记忆倒带到了不久前与许意在她酒吧休息室睡的那个晚上。
她把过去的他贬低的一无是处，让他感觉不到对“墨尧”的一丝旧情和眷恋。
这个画面闪过，记忆又再往更早的以前倒带，直到再次出现，以前停靠在外国语学院南门垂柳下的白车。
她在那辆车里，与一个年纪同他相仿的男生吻的忘我。
思及此时，他的喉结又滚了滚，手臂上的青筋陆续暴起时，他一把扯开了领口，胸膛重重地起伏了起来。
呼吸就这样突然的不顺了。
他闭上眼，靠着缓了会儿后，伸手捏住档案袋的一角，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座椅上。
恰时一张照片飘在了他的脚边。
照片的背景是海边。
许意化着精致妆容，头发扎了个俏皮的双丸子头，身穿粉色千鸟格泳衣，虽然小腹圆鼓鼓的，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美丽和可爱。
而她小鸟依人的靠着一个青年的肩膀。
青年生的也很好看，脸窄而清隽，眸子细长上翘，唇鼻很秀美，暖白的肤色就好似永远披着一层阳光，发色偏浅，是天生的栗色。
挺拔的身材穿着一身纯白色的夏季运动套装，露着的手臂青筋虬结，小腿肌肉紧实，这一切都能看得出，他的体格很强健。
青年冲着镜头笑得温柔，左臂护着许意，右手臂弯里，抱着一只麦兜玩偶。
一九年是猪年，也是孩子的生肖。
萧慎的眸底红了一圈，捡起照片的手太过用力，把照片边角捏出了严重的折痕。
“这些都是从哪儿弄到的。”他问，声音隐有颤抖。
“本来，我在金城什么都没查到，”俞静桐解释道，“然后就想着，通过许意的社交来找找蛛丝马迹，因为很多女孩子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都比较喜欢在社交软件上发发牢骚，或者是去相关的app上发帖询问……”
“再然后我就通过许意的同事和学生得到了她的几个账号，不过我没有发现什么，然后我就下载了所有年轻人可能会玩的app，试着用许意、意意、媄媄这样的关键词去搜索，结果就找到了一个id是“无喜亦无忧”的ins账号，这些照片，都是那个账号发的。”
听到这里，萧慎又闭上了眼。
俞静桐手心沁出了一层冷汗，解释的声音也弱了些：“我当时看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后来我在南城的医院查了下许意小姐的信息，就很轻易的查到了这些……”
此言落定，车间的空气阴冷的可怕。
良久后，一道“刺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萧慎把手里的照片撕了。
“为什么是他……”
他继续往碎里撕，口中发出失心般的低语。
“为什么偏偏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