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过反常。
白染满目担忧，顾西辞是冷肃，两人同时看着许意。
她赤脚绕过茶几，到了客厅空旷的地方时，突然又顿住脚步，抬头望着灯。
顾西辞拧起眉峰，起身准备过去，见许意突然转了个圈，然后双手一抬，跳起舞来，一边跳，她一边自己低声唱：“你是第一个发现我，越面无表情越是心里难过……”
一听她唱这首歌，顾西辞瞳仁紧缩，马上拿出手机走去一边打起了电话。
四年前。
许意在南城他的医院跳楼那次，也是这个前兆，一模一样。
当时他以为她是病情恶化成精神分裂了，脑海里出现了什么幻觉。
后来在把她成功救下，去金城调查她之前与跳舞有关的事情以后，才知道了原因……
白染整个人都懵了。
虽然她不明情况，但也看得出来，许意受了刺激。
——
许意昏厥之后。
脑海里有了以前的事。
她和墨尧确认关系的第一个元旦之前，她和其他几个长得好看的女生被举荐准备节目，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
班里有一个从小学舞的女同学，与她们商量，能不能准备一支抒情的古典舞蹈。
她小时候没条件学跳舞，后来也没机会跳舞，如果这次她们表演舞蹈，将是她人生里的第一支舞。
她比所有人都期待，因在她的印象里，学跳舞的女孩子有一种很独特的媚感，而且处在光环之中跳舞，很美。
刚和墨尧在一起后，出于对他的各种不了解，还有他是比较沉默话少的性子，她总是会冒出患得患失那样悲观的念头，便老是想做点什么取悦到他。
再加之有些影视剧，总是会有什么女人只为心上人跳舞的剧情来表达风花雪月之美，天真烂漫又稚嫩的少女，学着任何一切能加深她和墨尧情感的事情去做。
所以，她想去跳舞。
女同学正好在那段时间学了《看得最远的地方》这支古典舞。
在女同学为她们跳过之后，她们一致兴奋地同意。
决定学舞的时候很激动，但学习之中，她觉得异常痛苦。
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她长了个看似会跳舞的身材，实则舞感很弱，别人一个小时学会的动作，她半天也学不会，还记不住。
把这件事告诉墨尧以后，他在他的商铺里给她腾了十来平方的地方，还安装了镜子，让她自己多练。
商铺每天都会放音乐，但只要在她练舞的时候，偌大的空间里就是单曲循环这首歌。
循环到那段时间少了很多客人光顾。
当时墨尧陪着她一起努力啊，她动力越来越足，想跳得很好。
但这样过了没几天，在一个上午，她的舞蹈小队给了她另一个打击。
“许意，要不你去做主持人吧。”
她们委婉的把她踢了出去。
她亦能感觉到，她们不单单是觉得她学得慢，因为整个小队里，也有两个人学舞的速度和她差不多。
她很难受，窝在墨尧怀里哭。
他问她：“不是对跳舞不感兴趣，怎么突然这么想跳舞？”
她向来比他坦诚：“我想让你看到我更漂亮的一面。”
他愣了愣，揉她的脸，擦她的眼泪，“如果你跳舞是想给我看，我已经看到了，没必要难过。”
她没有被安慰到位，她想美美的站在光芒下让他看的。
但也被安慰到了一点，又哭唧唧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决定靠做主持人，艳压群芳。
那天晚上，她从学校回来找他，墨尧递给了她一个购物袋。
里面是一套像花仙子一样的粉色纱裙。
她诧异的怔住，他却微笑，“换上，带你去个好地方。”
那夜的金城如现在一样璀璨繁华。
他带她去了金城最高建筑物的顶层，若有恐高，站在中央都会瑟瑟发抖的高度。
那天风很大。
很冷，很冷。
但也很美。
月光与天台边缘的霓虹灯交织，雪花斑驳闪烁，像一道银河披在了她身上。
他坐在天台的边缘，那么危险，却扭头以轻松的口吻对她说：“想看妹妹最美的一面。”
她那才懂，他是想安慰她。
她开心雀跃，没有舞蹈伴奏，就自己唱，然后在雪夜光芒下笨拙地跳舞。
等她跳完，他很认真的给她鼓掌，然后起身问她：“跳舞的目标完成了，那就像歌里唱的那样，说说你的梦想？”
她迎着北风，任由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兴奋大喊：“读出想读的学历，做妈妈一辈子都没实现的老师的工作，然后……阿尧哥哥有个家！”
他双手插兜，沉沉地笑，“跳得很好看，但这支舞的寓意，妹妹懂吗。”
她眨了眨眼，“这舞，有寓意？”
不就是一个抒情的舞蹈么。
他点点头，“原来能看得最远的地方，不是站的多高。”
她跑到他身边，“那是什么？”
他没回答，而是捏着她的下巴，在冷风里，给了她一个异常火热的吻。
后来。
在他离开以后。
她懂得了他说过的话。
看得最远的地方，的确不是站的多高，而是从他的身上。
她从他身上，曾经能看到时光穿越几十年以后的，白发苍苍。
他离开后，眼前就总是迷雾茫茫，什么也不见了。
——
“许意这是怎么了？”
白染在顾西辞打完电话后，到了他身边，看着继续在翩翩起舞的许意。
许意今天那毛茸茸的外套内穿了一条黑色的丝绒打底连衣裙，裙摆很大。
身处这萧瑟的初冬之夜，就像生命消逝之前，还想用力往上飞舞的玉带凤蝶。
对于白染的疑惑，顾西辞显然后顾虑，“等她冷静下来，你问她。”
白染眼梢微垂，没有说话了。
当年许意并没有把那支舞蹈学完整，只会跳一半，结束之后，她转过身来，静静望着对面站着的顾西辞和白染。
“我要去找一个人。”她突然说。
声音平静极了，没有一丝波澜。
顾西辞的神色更为沉重，过去许意跳楼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曾经那日，南城下了不小的雨。
她在去天台之前，对他和许卿说的是，“我想去一个很美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