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出来,哭出来,就能带走一些痛苦。
不过现实里,顾西辞找到她后,她被打击到整个人如同雕塑,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而梦里,她却一遍一遍的对顾西辞说。
“墨尧死了。”
“哥,墨尧死了。”
“他为了我的那点纠葛,被坏人打死了。”
“这让我怎么活啊。”
而顾西辞也回答了她,“意意,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觉得痛苦,你也得振作,不能去做傻事。”
“你不能让墨尧白死,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你得为墨尧报仇。”
……
初冬快要下午四点的时候,夕阳再美,也觉得凄凉了。
许意就是在这个时间从梦里醒过来的。
醒来的她很平静,但右侧鬓角和那边的枕头,湿了一片。
她的房间拉严了窗帘,暗的压抑、绝望。
她一动不动,视线涣散,回忆着依靠梦境想起来的那一切。
她懒得去思考梦里顾西辞对她说的那些话,就是单纯的梦境;还是她身体本能的怕死,所脑补出的让她活下去的理由,但总归是,有道理的。
她若随随便便的死了,真的会便宜那些当初伤害墨尧的人。
这样想着的许意,眸内泛出逼人的寒意,缓缓地,寒意化作一股根本掩盖不住的杀气。
就算死,也得带着那群畜生。
而恨,有时候给人带来的力量,似乎比爱里的力量更强一些。
拿定主意的许意就像打了鸡血,连翻身都特别用力。
但从右翻到左的下一秒,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心也停跳了一拍。
左边床尾的区域更暗,她翻身过来,看到墨尧坐在那里。
还是他过去那样,从头到脚都有烧伤的痕迹,但依旧不挡他那双眼睛,澄亮如干净的黑曜石。
刚看到“他”时的哆嗦,是被猛地被吓到时的条件反射。
但在心跳逐渐恢复,并逐渐加快时,她酸了泪腺。
她从不怕鬼。
尤其是母亲和外婆相继离世以后,她更不怕了。
听民间传说,中元节前一晚鬼门开,她后来每年的中元节晚上,都故意在酒吧附近的小公园坐着看月亮。
希望能看见妈妈和外婆,若看不见她们,看见个别的阿飘也行,让它们代替她问问,妈妈和外婆在那边好不好。
如今,她盯着坐在床尾一动不动认真看她的墨尧看了良久。
直到泪腺的酸胀难以忍受,眼泪模糊了视线时,她才从床上小心翼翼的坐起来。
她甚至怕自己动作大了,把“他”吓跑。
而在她坐起来,“他”还在时,她才敢呜咽出声,哭腔饱含激动地问:“是你吗?”
问过,墨尧没马上给她反应。
她的眼泪掉了出来,正觉得更难过时,墨尧点了点头。
猛地,许意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又问:“是你吗?”
这次,眼前的墨尧说话了:“是我。”
许意哭出声来,掀开身上的被子,爬着到了床尾,坐在了他身边,又在抽泣了几下后,伸出了哆嗦的手:“我能抱你吗?”
墨尧冲她笑了,点点头,“嗯。”
许意又有一行眼泪掉落后,抱住了他。
但转眼,她的哭腔更浓了,但细细听来似乎在笑:“你为什么是温暖的,鬼不都是冷的吗!”
“谁告诉你鬼都是冷的。”墨尧低低的笑,还是过去的低音炮。
只是听声音,都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她脸上的眼泪好多,刺的皮肤痒痒,就下意识像过去那样,在他身上蹭了蹭。
不曾想,眼泪真的都蹭掉了。
她惊奇不已,只觉得这个墨尧就像活人似的。
同时,她也以撒娇的口吻回着他的话:“小说里都写,鬼是冰冷的。”
墨尧继续在笑:“所以那都是小说啊。”
他笑的宠溺,许意的情绪却在悲喜之间癫狂一般的切换。
刚才笑了,现在就又有了哭音:“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你知不知道,这四年我有多盼着见到你。”
“因为那边的规矩就是,你得知道了我死亡的真相,我才能来见你。”
“妹妹,我好想你。”
这些话让她好满足。
泪如雨下时,唇角却掩盖不住的勾起,她又在他身上蹭了蹭眼泪,把头依偎在他颈间,没有再说话。
墨尧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抱着。
良久后,许意抱得差不多了,抬起头来,又泪眼婆娑:“你知不知道,你走的时候,我都怀孕三个月了,我之前没来例假,以为是我不规律。”
闻此,墨尧皱了皱眉,然后摇摇头,“那……为什么我没见到孩子。”
“因为孩子也没了。”
她又彻底变成了过去老在他面前大哭特哭,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哭的哭包。
曾经墨尧还吐槽她,就算你是双鱼座,听起来是在水里,但眼泪怎么就能那么多呢。
“阿尧。”她眨了眨眼,努力通过眼泪看清四年未见的这张脸,“你在那边有没有见过我妈妈,我给我妈妈立了往生牌,孩子跟着她,你见到她,就能见到孩子。”
“你能不能带他们也来见见我。”
“我本来想去那边找你们的,我真的好想你们,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在这边,每天都不知道在做什么,吃再好吃的东西,一想你们都吃不到,就觉得索然无味,买了这么大的房子了,可也只有我一个人住。”
“我真的好没出息啊,我受不了孤单,我就是一个娇气包,爱哭鬼,需要依靠你和妈妈才能活下去的小咸鱼,你们不在,我不知道我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好,我去见他们,然后带他们来见你。”他安慰她,“但你现在不要哭了好不好,咱们好不容易见到,开心一点……”
“嗯!”她很听他的话,“那我给你唱首歌吧!”
……
夕阳后移,夜幕低垂。
白染又在许意房门偷听,这次里面没有讲话声了,取而代之的是甜美的歌声。
而此刻的房间内,许意坐在床尾,抱着扔在那里的抱枕,眼神空洞的唱着歌。
抱枕很暖和。
只因——正对着源源不断吹出暖风的空调。
她不是见到了墨尧。
是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