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倏地敛起了眉目,没有回答。
狐疑余烟是怎么知道的。
而余烟能知道,为什么许意不知道。
凌镜尘也再次瞥了一眼,没再说什么,快走几步走到车前,坐了进去。
余烟又吸了口烟,脚步缓缓迈开,到了萧慎面前。
在她再次吐烟之前,抱着孩子的男人侧了下身,生怕余烟口中的烟雾被粥粥闻到。
如此护犊,余烟脸上笑意渐浓,但又在萧慎不注意时,伸手出去直接将烟头按在了萧慎的手臂上。
烟头灼破萧慎身上单薄的衬衫,烫伤了他的皮肤。
男人倒吸了口冷气,垂眸看手臂的间隙,余烟的话随着一阵寒意而来:“你为什么,要对意意瞒着一切?”
萧慎抬眸,与余烟裹挟怒意的目光相接。
女人的檀口还在张合:“你知不知道,你当年的不告而别,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他还是没回答,先把粥粥放进了车里,坐在车内的凌镜尘把他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萧慎没接。
他把车门关上,人靠在车上,再次垂下视线看着余烟:“什么伤害?”
余烟把因烫他而弄灭的烟又噙在嘴里,等再次点燃,她深吸一口后,却没有解释这些。
她美丽的脸蛋上拧巴了起来。
待带着香气的烟草味在空气中四散,余烟的声音轻了几分:“意意之前有对我说过,她有次送你去医院,那家医生说,你受过很严重的内伤,还有那次你喝了我家玉髓酒胃出血,我家镜尘哥哥送你去了国外……住院。”
“墨尧……”
话到此,余烟又叹了口气,“你真的为了意意差点死掉吗?”
萧慎能感觉得出,余烟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一般都是随心而发。
“可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萧慎用舌抵了抵被粥粥贴了平口贴的那边腮,脸有点疼。
继而他喉结滚了滚,别开视线,问:“她被解无忧带哪儿去了。”
余烟打开身上的手提包,打开拿出烟盒,把烟在烟盒里摁灭后,就没把包包拉上,然后她摇了摇头:“不知道。你离开以后,解无忧是她唯一相信的人。”
“而在这之前……”余烟眯起眸,注视着萧慎的表情,“她出现了幻觉,看见墨尧的鬼魂出现在了她身边,这也是……她和你分手的原因。”
说完,余烟双手一抱臂,也把目光看向别处,笑出了声。
而萧慎的脖子却突然僵住一般,机械的转过来,满眼不可置信。
余烟唯恐他不懂,“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想去死,之前还说要把她的那点财产,送给我呢。”
男人残存血迹的面容刹间变成青灰色,长眸猛扩,“不可能!”
他下意识反驳。
“她没那么蠢!”
余烟瞧着他不敢信的表情,伸手从包包内拿出一沓文件,散在了萧慎面前,人亦发出笑声:“如果她后来成了个神经病呢!”
男人在夜里看不清光明的眸,却在这一刻,看清了那些白纸上都有很多很多的黑字。
一张随风起,他伸手正好拿住。
小字看不清,但大写加粗的字眼却直击灵魂。
深邃的眸张的更大,黑瞳剧烈的颤动。
余烟的印象里,似乎还没见过这个男人露出什么震惊的模样。
这一刻看清楚,却觉得他这副震惊的神情真是可怜。
余烟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目露出淡淡的怜悯:“我站在意意这边,我很讨厌你的一些行为,可是怎么说呢……”
余烟垂下视线,声音再次轻柔了很多:“谈感情怎能没有吵吵闹闹呢。你和意意,或许谁也没错,错在他人。”
“孩子不是你养大的,是解无忧养大的,对吗?”
“他是不是想彻底要了你的命,把你们过去发生的事,全部藏起来。”
男人的视线还在手里的纸上。
但余烟却看到那张平展的纸面上,一滴两滴,被不停掉下来的泪珠砸湿了一半。
“我烫疼了你,你也不准骂我哦。”余烟把包包拉好,“因为当年意意的病情恶化,有你一点原因,意意可能舍不得欺负你,但我得给她报个仇。”
“好了。”她又把脖子上的围巾整了整,转身往夜色更重的地方去了,一边走一边说:“难得见你这么狼狈的样子,万一意意嫌弃呢。”
“你带着孩子回去收拾收拾,我去把意意给你带回来。”
在余烟走出两米之外时,又突然顿住脚步,回眸看着他笑:“知道你是墨尧以后,我觉得,萧慎,你真是傻的要命。”
“如果凌镜尘和你一样傻就好了。”
说完,她继续迈开了脚步。
萧慎抬起水雾朦胧的泪眸,似乎是想跟上去谁料听得另一边车门打开,“阿慎,孩子又烧起来了!”
男人的脚步瞬间被拖住,转身,开车门,上了车。
——
今夜的天气在晚八点的时候彻底阴沉了下来。
凌镜尘的车开到了金城最好的民办中医院门口。
这家医院,亦是凌氏所有,现在在凌镜尘名下。
萧慎抱着又烧的意识不清晰的粥粥从车里下来,看到医院的大门时,人怔了下。
四年前,他就是在这家医院捡回了一条命。
从车里下来的凌镜尘注意到他的神色,淡声道:“你儿子身体差的和现在的你有一拼,少说也得在医院住半个月,就住你当年住的病房吧,你当年的很多东西,也在那里放着。”
“等孩子好点了,你可以拿出来给孩子玩,还可以……”
“给孩子讲讲你和许意过去的事。”
萧慎有些动容,看着挚友:“你听见我和余烟的谈话了?”
凌镜尘摇头,从身上的外套里也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纸,然后打开让萧慎看了一眼。
在男人的视线又浮现骇然时,凌镜尘说:“昨晚我悄悄拿了你和孩子的头发去做的。”
他给萧慎看的,是正儿八经的亲子鉴定。
“你为什么会这样做?”萧慎问道。
明明之前,他分析孩子身世的理由,凌镜尘是信了的。
凌镜尘伸手,蹭掉他又从胶带下溢出的血,浅笑道,“我不相信许意,但我想赌一下,看看上天会不会眷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