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时,白染脑海里浮现了过去一位温柔女长辈说过的话。
“小白,妈当年产后抑郁做了不少控制不住自己的事,在无忧小的时候,经常打他。在无忧心里,我是个差到极致的妈,不论他后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妈还是相信,他内心深处,是有善意的。”
“他小的时候,妈妈发起疯来的打他,把他身上打的没一处好的,他还是会跑来抱我,说‘妈妈我爱你,我长大挣很多钱,带你离开这里’,他那会儿才四岁啊,就什么都知道了。”
“无忧现在对我们冷漠,都是因为我。等妈走了,他心里的怨恨或许也就能消了……你最近老被流氓纠缠,你爸和阿尧死的死,伤的伤,妈这一走,也就什么都没了,可现在这心里啊,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啊,你就听妈的,和无忧在一块儿,你不是喜欢他吗……”
“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被迫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也没好好的爱过他,他出生的时候,我给他取无忧的名字,我是希望他一辈子无忧无虑,可妈实在对不起他,带给他的都是波折……”
“有你照顾无忧,妈放心,无忧是妈十月怀胎生的,妈知道他的本性,来日方长,他会知道你的好,对你好的,这样……这样,你俩都好,妈死……也能死的瞑目了。”
那是解无忧的妈妈,临死前的遗言。
她信他的妈妈,把她视如己出的养母。
所以,她在怀疑,他坠楼,会不会是在伤害了许意以后又觉得良心难安,本想以死来赎罪的……
白染的声音又染上哭腔,“解无忧,你就不能好好的和我说说话吗?”
“不能。”此刻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苦大仇深的仇家,“事到如今,有一点,我要告诉你。”
“你永远都不会给我许意给我的感觉。”
“就算你把一切真相告诉许意,她恨我,和我恩断义绝,甚至她过来亲手了结了我,她依旧在我心里比你重要,重要的多的多的多,你白染……只配被我恨。”
他把话说的很狠,可眼泪却突然又从眼眶溢出,甚至……比白染掉的还多。
随即说出的话,更是咬牙切齿:“我恨你,恨不得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挖了你的心踩碎。”
“所以,在我恨不得杀了你之前,你赶紧给我滚。”
白染眼底的情绪全部灭了,如一团死灰。
不一会儿。
门打开,又关上。
病床上的解无忧瞳仁震了震,回眸看了眼。
病房内空荡荡,哪怕白染伤心不已,依旧走的很果断。
而解无忧把病房扫了一圈后,神色被伤心吞没了。
他伤心到仿佛瞳仁上覆着的水雾,似乎都凝结成了绝望的寒冰,又开始,一点点的碎裂。
门外。
顾西辞一眼发现了白染的右手不对劲。
他拿起来一看,白染疼的下意识皱眉,同时也让男人看出,她骨头错位了。
“解无忧那个孙子!”
顾西辞以为这是解无忧干的,儒雅的男人难得说了句重话。
白染看着眼前的顾西辞,泪珠如雨,往下砸:“他恨我。”
顾西辞怔了怔,左右看了一眼,拉着她往前走。
白染麻木的跟着,口中碎碎念:“他说他恨我……”
顾西辞应着:“还有呢?”
白染满脑子都是解无忧和她说的那些话,一句一句的,从尾想到头,又从头想到尾。
最终情绪,由那些话,钻进了和解无忧点点滴滴的记忆里。
泪水放纵地朝外淌着,她也不知道顾西辞带着她在往哪里走,只是余光瞄到了一个长椅,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就过去坐了下来。
而脑海里,全都是从儿时到如今的自己,还有解无忧。
顾西辞站在她面前,焦急的追问:“小白,你和解无忧发生了什么?”
白染的双眼看起来失去了焦点,但却回了顾西辞的话:“西辞哥,我小时候……”
顾西辞喉结滚动:“小时候怎么了?”
“我小时候想和他接近,想给他留个好印象,穿上漂亮的衣裳去见他,我这样做错了吗?”
“我看他吃不到饭,我心疼,我把我有的吃的给他送过去,我错了吗?”
越说,她无助又迷茫的啜泣起来,“他男扮女装被男人猥丿亵,我也不是去看笑话的。”
那时,有很多大孩子知道了他会男扮女装,那些人会故意在他扮起来的时候在花满楼蹲他,就等他结束了表演后,嘲讽他,打压他。
她会在那里,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墨尧。
她会忍不住去看他,是觉得……他真的太好看了,就像皎皎明月。
墨尧之所以从没被他看见过,是因为墨尧为了他,在和那些大孩子打架。
他们在金城住的那段时间,墨尧身上一直带着大大小小的伤。
而他们会在金城住过一段时间,是因妈妈想把他带走。
可因他是豪门的沧海遗珠,对养母有极大的利用价值,他的养母,死活就是不放人……
越想,白染浑身哆嗦了起来,“他因为那些恨我,说他小时候每一次很狼狈的,不想被人看的样子,我都阴魂不散的看见了……西辞哥,我小时候真的做错了吗?”
“可是,他以前,明明不是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的呀,我记得,他小时候被人骂,被人扔臭鸡蛋,都不为所动的……为什么他偏偏,要恶意揣测我呢?”
“我就是小时候做的不对了,可我那会儿还不到十岁,我那会儿也做不到像现在这样,事事考虑周全啊,如果我不到十岁的年纪,就能有那么成熟的想法,那我……我不成怪物了?”
“他小时候恨我,我能理解,为什么他到了现在,还抓着儿时的事不放呢?”
“西辞哥,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和我好好说一句话……”
说完,白染掩面哭的伤心欲绝。
这些话让顾西辞的神情顿住了,又在转瞬间,变得震惊。
这时,许卿也跟了过来,他亦如顾西辞一般,神色极为复杂。
人在什么时候,才会不想让某个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人又在什么时候,才会只想把最好的一面给某个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