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的脸色在刹那间灰如土色，瞳孔猛然紧缩，又在转瞬像被狂风吹裂的玻璃那般，碎掉了。
“不可能……”
原也眉梢挑起来，又把几张照片，全部给她摊在了腿上。
是不同角度、不同距离的，濒死的墨尧。
“这些，都是我找到当时和他起冲突的那些人，高价买的。”原也说，“除了这些，还买了点别的信息。”
原也把近距离拍到墨尧脸的那张照片拿起，直接伸在了许意的眼前。
那给局部特别的照片上，裹着他眼睛的纱布的血、整个嘴巴、下巴的血，那么的鲜艳，就像从许意心里流出来的。
“比如说，”原也看着许意那一点点崩溃的表情，“他的眼睛之所以被纱布包着，是因为眼角膜被人拿了，但没有给他进行术后的处理。”
“嘴里一直往外吐血，是内脏破裂，体内凝不了血了……”
许意的视线不动了，但越来越白的唇和不断收缩的颈部，能看得出她都听进去了。
原也看着她这副模样，眸子掠过一抹类似报复成功的快感，嘴巴还没停：“许意，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拍这些呢？”
音落，许意的眼睛眨了下，等她的视线再次被迫地归于眼前那张残忍的照片上时，她眼底的情绪彻底崩塌，没有任何的光，就像一片迷茫的雾障。
原也阴恻恻地又说，“想要彻底让一个倔强的人毁灭，像丧家犬一样任人宰割、摆布，得攻她的内心，她的软肋，她的自尊，是不是，许教授？”
“但是呢，当年那些人没有完全毁掉墨尧，因为他们有帮墨尧给你打电话，他们想让你过去的，想让墨尧听见你被毁掉的声音……”
“他们都知道，你是墨尧最珍视的宝贝，把你毁掉，才叫彻底把他毁掉，可你没来，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呢？”
“我帮你回忆回忆？墨尧被扔在殡仪馆的那晚，是你们分开的第二天，你好像，跟着你的青梅竹马解无忧，出国了？”
原也口中吐出的句子就恍然变成了恶鬼的利爪，一举把她的胸口掏了个大洞，这初冬的寒风吹进洞里，透过血肉渗进了四肢百骸，抽走了她全身的温度。
许意的双眼不聚焦了，无神又空洞，只剩下身子簌簌地抖着。
“许意，你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优点，值得一个除了外表，各方面都很强的男人，为你送命呢？”
“就算，你真的优秀到无可挑剔，你优秀的良心，能允许别人为你送命吗？”
一句又一句无情的质问过，原也松开了手，那张照片缓缓飘落在了地上。
许意的双眸看似没有焦距了，但却又落在了照片上。
她像行尸走肉，像灵魂出窍，被打击到体无完肤后，整个身体内的那口气，全靠心底过去的情意在吊着。
原也直起身，从身上摸出烟，点燃后自己抽了一口，把冒着银雾的烟头，凑在了许意眼前。
许意的眼睛被烟熏红了，但视线依旧没有聚焦。
原也皱了皱眉，把头再次探在她脸前，“喂，许意！”
许意还是没反应，只是身子一味地抖着。
原也看着她那双漂亮的，还带着精致妆容的眼睛，眸子流转，发出了一声嘲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真相，现在是不是在和我演啊？”
“我记得你以前挺爱哭啊，摔一跤都要哭着去找墨尧，娇里娇气的非得他给你吹吹才能好，怎么现在一滴泪都没有？”
“不伤心就别硬装了，我单独找你，给你谈这些，还是因为我心疼你，不想看你被萧慎拎起来打。”
“不然，现在就是萧老板知道，自己是一个死人的替代品了。”
“所以啊许意，你有找墨尧替代品的功夫，不如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好好忏悔忏悔，你做太过的话……迟早有报应。”
说完，原也把那些照片收起来，走了。
……
就像直视太阳久了，之后背对太阳的时候，眼前会出现光斑、重影一样。
原也收走了那些照片以后，许意无声的视野里，隐隐也出现了一个高大清瘦，满脸烧伤疤痕的男生。
感觉离她很近，却也捉摸不住。
脑海里刮过了一阵狂风，把她的心吹得寸草不生，只有滚滚的黄尘，那模糊又荒芜的世界里，有青春貌美的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安全可靠的男生温柔地低哄。
他们时而拥抱，时而手牵手，时而相互依偎。
她就像站在了风穴之中，逃不脱，走不掉，被那些旧时光一步一步的推进了最黑最暗的深渊。
“我今天谈了新的恋爱，说起了墨尧，我把他骂的一无是处。”
忽地，黄尘之中又出现了一个她，然后这样说。
对面，是模糊不清的余烟，“为什么，墨尧对你其实挺好的。”
“我知道啊，我故意的。我手里握着他三百多万的财产呢，他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我就不信他不回来要这些钱，而且他那么在意尊严，我四处诋毁他，他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放弃做傻事的理由了，对他还抱有希望，要等他回来。”
“烟烟，我总觉得，他会回来的，我那么多晚上不睡觉，一直在想我和他之间的事儿，我还发了好多帖子说我们两个的事，好多网友给我的回复，都是他爱我。”
“你有没有想过，重燃的希望如果有一天变成绝望后，对你的打击更是毁灭性的。”
……
顾西辞在停车场找到许意的时候，她还是双目无神，身子哆嗦的样子。
他做了她多年的心理医生，一眼看出了她不对劲。
顾西辞伸出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并大声叫了她一声：“意意！”
许意真就像丢了魂似的，不仅没听见他叫她，肩膀似乎也没感觉到男人的双手，身子还是在抖。
顾西辞的瞳眸闪动，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对她也换了种称呼：“媄媄！”
他语速很快，听起来，就像妹妹。
下一秒，许意的身子僵了一瞬，眸子有神了。
顾西辞神色担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