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侯秦昊大吃一惊。
他完全没想到，皇帝秦楚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就是圣上主动见他的原因？”
“不然呢？”
皇帝秦楚大言不惭的说道。
“为君者，既谋天下。”
“就得有非人的勇气。”
“汉睢，此人属实难得。”
“一个苦读闲书的人，竟然直接被封为上将军。”
眼睛望了一眼琅琊侯秦昊，神情有些暧昧。
“北疆战神秦昊，戍守边疆十年，不曾吃过败仗。”
“如今如果输在书生大将军手上，那可是一世英名尽毁。”
“我输过。”
琅琊侯秦昊淡淡的说道。
“而且输得一塌糊涂。”
他突然抬着头看了一眼皇帝秦楚。
“皇兄，你想过你那么做，我会死吗？”
听到他这么问，皇帝秦楚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
仿佛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朕没想过你会活着。”
这句话说出来，琅琊侯秦楚倒吸一口凉气。
他眼圈突然间就红了。
为自己。
为死去的秦王秦昊。
“其实我已经死了。”
“可是你还活着。”
“活着的是我的鬼魂。”
“我已经不再是我。”
说到此处，琅琊侯秦楚的眼泪忽然间落了下来。
“皇兄，为了统一天下，你真的宁愿我去死吗？”
“你应该去死。”
琅琊侯秦昊的拳头握紧了。
他的钢牙咬着咯吱咯吱响。
不远处，到处都是他琅琊侯秦楚的兵马。
此时皇帝秦楚，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如果他杀了他……
即便是身处如此险境，皇帝秦楚仍然淡定自若的说道。
“没有你，朕一样可以统一天下。”
“只是要迟缓一些罢了。”
“但是有了你，虽然战争的进度会快一些。”
“可是朕坐在皇宫之中，仍然是如坐针毡。”
“因为对付别人，朕可以用尽心机手段。”
“但是对付你，朕无法用过于下流的手段。”
“你在北疆，威名越盛，朕的地位越是不保。”
“你是朕的亲弟弟，也是父皇的嫡生儿子。”
“如果是别人，无论你有多大的功勋，与朕都毫不相干。”
“但正因为你是朕的亲弟弟，父皇的嫡生儿子。”
“朝廷中的大臣，有一半人继续愿意拥戴朕。”
“但另一半人，却希望你来做这个皇帝。”
“所以，你应该死却未死。”
他说得如此坦白。
他的目光如此坚定。
他的神情看上去那么坦然。
仿佛说的都是别人的事情。
琅琊侯秦昊整个身体的骨骼都在嘎嘎作响。
眼泪落了下来。
他身体中的某处，仿佛激荡起来。
只听他低沉的说道。
“天下，对你就那么的重要？”
“以至于你要罔顾兄弟之情吗？”
“朕很小就立志统一天下。”
皇帝秦楚平平淡淡的说道。
“从你十六岁，朕送你出宫那一天，在朕的心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朕原以为你活不过三个月的。”
“谁知道你一天又一天的活下去。”
“一年又一年的活下去。”
“每次朕接到北疆的战报，朕就想着：他是死了吗？”
“但是朕每次看到的都是捷报。”
“朕常常在想，十年了，已经等了足足十年了！”
“老天为什么就那么眷顾他，一次又一次的让他从血海中逃出来？”
“实在等不及了，朕只能削减军费，不再补给粮草。”
“朕甚至想着，哪怕是先丢了北疆，也在所不惜！”
“朕要统一天下，朝中上下，必须上下一心！”
“这是首要条件！”
琅琊侯秦昊泪如雨下。
“这，就是攘外必先安内？”
“想要统一大业，我必须去死？”
“是。”
皇帝秦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如果不是通天皇帝突然间在这里拦着，上次你回到皇宫，差不多也就是个死的了。”
背后的一股凉气再次从脚心冒起。
琅琊侯秦昊咬牙切齿的说道。
“秦楚，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是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直接喊皇帝的名字。
琅琊侯秦昊，突然间觉得这个声音，并不是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来的。
仿佛是一股神秘的冷气，从自己的身体中浮现出来。
他不知道皇帝秦楚能不能看到。
但他突然间感觉到，在自己的身体中，似乎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致。
如果可以的话，他可能想把皇帝秦楚给活活的吞噬了。
“朕知道。”
“这里是神兵营。”
“你的神兵营。”
“朕很清楚，如果你想杀朕，朕是逃不出去的。”
他冷淡的说道。
“其实这个世界本来就还有另一个选择。”
“那就是你杀了朕，你来做这个皇帝。”
说到此处，他才激动起来。
“朕说过！”
“朕要的是统一天下！”
“而不是兄弟之情！”
“至于是你统一天下，还是朕统一天下，都不重要！”
他甚至喊了起来。
“哪怕是西齐的那个李括！”
“东凉的鲁巴尔！”
“甚至是南昭的葛罗凤！”
“不，即便是刚建国的方通天！”
“这天下任何一个人！”
“只要能够统一天下，朕都不在乎！”
“朕都愿意把这个脑袋给他！”
说到激动之处，他的眼圈也红了，居然也有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你懂朕吗？”
“朕毕生的志愿就是统一天下！”
“朕要解救的是天下苍生！”
“连年战乱，民不聊生。”
“南方水灾，北方干旱。”
“但是各国皇帝，只管自己范围内的事情。”
“朕当了皇帝，几次三番和他们沟通，根本就没人理睬朕！”
他挥舞着拳头说道。
“既然协商不成，那就只有战！”
“等到朕夺过所有的土地！就可以实现朕的宏伟目标，让所有老百姓，都过上不再有战乱的安稳日子！”
他说到动情之处，甚至咆哮起来。
“谁又能体会朕的苦心？”
琅琊侯秦昊慢慢的觉得，身上的那股冷气，开始慢慢的变得有些虚无。
“你，果真如此？”
皇帝秦楚大声说道。
“朕所思所想，从被立为太子那天，就是如此想法！”
“若违背此誓言，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他说得如此壮烈，竟然真的引得天雷阵阵。
琅琊侯秦昊大吃一惊。
他抬头一看。
那天雷伴随着闪电，在半空之中炸响，恍若灿花一样，几乎照亮了整个夜幕。
然而，那天雷并没有落下来。
相反的，大雨在闪亮之中突然间倾盆而下。
神兵营和汉睢营中，所有将士都大吃一惊，纷纷爬起来看个究竟。
只见大雨之中，仿佛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普照下来。
一恍惚，还以为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