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特被称为决斗者家族,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够破解心眼剑术,因为心眼剑术的特性,不管是心眼波、破空斩,还是其他的什么法门,从本源上来说,都是尽可能为了多往对手身上多刺几剑而存在的。
所以心眼剑术师是纯粹追求攻击力的剑术,是急功近利的剑术。
它的最高境界就是在不断的练习中把所有的技巧和招数变为自己的身体本能,这要求使用者对自己的身体了然于胸,更要对别人的身体了然于胸。
可真的将一身剑术修为铭刻于灵魂深处,变成一种本能后,究竟是人在使剑,还是剑在使人,怕已经分不清了吧。这一点从最终奥义利刃华尔兹竟然是无差别的攻击就能看出来。
不管怎么样的苦练也不如实践,所以世上再没有比以各种不同手段残忍虐杀别人更能让自己熟悉他人身体的方法了。
这是心眼剑术的速成之道,在劳伦特家族并不是个秘密,但作为德玛西亚的望族,劳伦特家本身的确是个比较正派的家族,每一个劳伦特人从小在修习剑术的同时都会修剑先修德,不要存在过多的功利心。
汉娜还记得父亲从小对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心眼剑术是追求速成的剑术,但用剑的人,绝对不能追求速成。剑可以急功近利,而人不可以,因为过于的急功近利,会扭曲一个人的内心。以错误的方式达到的极致终将是错误的极致。”
里托和汉娜一直在劝阻他,可收效甚微。
从这一路发生的一切,可以想象里托是个怎么样的人,内心的道德准则让他无法忍受亚德里恩这样的做法,当然汉娜也看不下去,可亚德里恩是她的亲大哥,她不可能不向着他,她想把这事情拖下去,拖到德玛西亚让父亲来解决。
于是乎,里托和汉娜之间不知不觉产生了嫌隙。
里托一直想要阻止亚德里恩,不管是什么方式,哪怕暴力也行。汉娜却一直阻止他,来自恋人的阻力,里托不可能忽视,事情如汉娜所想,就这么拖着,终于,近卫军死光了。
一直到很久之后,汉娜才想明白为什么亚德里恩会突然变得如此浮躁,如此追求速成。
在巨神峰的那段时间,见识了里托的超人天赋,又被斯坦帕战士之族的众多精英所刺激,亚德里恩产生了强烈的失落感。
这种失落感在对诺克萨斯杀手仇恨心理的催化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亚德里恩被速成的诱惑吸引,为了变强不择手段,离开了德玛西亚,失去了父亲的桎梏,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而后的嗜血杀戮点燃了亚德里恩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他彻底沉沦,不再是他控制剑,而是剑控制他。
近卫军死光了,三人也进入了德玛西亚境内,亚德里恩的杀戮也该结束了,只要见到父亲,那么一切都能够扭转回来,汉娜松了一口气。
可她忽视了速成心眼剑术的负面影响究竟有多大。
亚德里恩把手中的剑指向了德玛西亚的平民,手无寸铁的平民。
这一次,谁也无法阻止里托和亚德里恩之间的冲突,里托再也按捺不住,他找到亚德里恩,两人大吵了起来,吵得非常凶,汉娜怎么劝也劝不住。
最终,内心隐隐的嫉妒让亚德里恩对里托拔出了剑。
里托目瞪口呆,而汉娜则脸色惨白。
那一刻,汉娜知道,她这个哥哥是彻底的疯了,他拼了命的想要阻止亚德里恩,可事情已经远远超出她能掌控的程度。
亚德里恩本就是一代天骄,而里托在这数月的进步中也超越了汉娜,两人之间的战斗,汉娜根本就插不进手。
杀红眼的亚德里恩是六亲不认的,汉娜打定主意如果里托死了,她就为之殉情。
没错,汉娜从来就没有想过里托会赢。
因为当时的里托虽然进步神速,可和亚德里恩还有不小的差距,他断然是没有丝毫胜算的。
战斗的一开始,的确是汉娜想象的那样,里托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然而里托太了解心眼剑术了——劳伦特家族年轻一代最卓越的两人都曾对他倾囊相授,里托越打越稳,最终……
飞天剑圣里托,终于领悟了让其被冠上最强之名的飞天之剑。
这就是为何飞天之剑如此克制心眼剑术,因为飞天之剑,一开始就是为了在心眼剑术面前自保而创造的。
亚德里恩节节败退,最后,里托没能收住手……
双方本来就没有什么差距,如果硬要分一个胜负,那就只能是生死相搏。
他杀了亚德里恩。
故事讲到这里,池染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因为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咳咳咳、咳咳咳……”
汉娜灌下一口酒,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她噗地一声,混杂着血迹的酒水没能咽下去,喷了出来。
嫣红在她的胸口洁白的衣裳上蔓延开来,这是老毛病了,过去池染会装作没有看见,不闻不问,因为要强的汉娜不喜欢他问。
可这一刻,谁也无法阻止池染,他探过身去,递出一块手绢。
心中其实很无力,他能做的,也不过就是递块手绢罢了。
汉娜不再要强,好脆弱好脆弱,她接过手绢,抹了抹嘴,眼神空洞,没有任何东西,她无奈的摇头,现在除了无奈她还能露出什么表情?
“完了,一切都完了……”
池染心中苦笑,这个扑朔迷离的故事竟有如此俗套的骨架,世上还有什么能够比这还要离奇,还要狗血……还要悲戚。
她最爱的人,杀了他的亲大哥。
如果里托死了,汉娜就殉情。
可如果亚德里恩死了呢?
汉娜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所以一切发生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如此刻池染这般空白。
世上有很多抉择,有一种抉择可以令人发疯。
暗室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气息,可这一刻与二十年前的那一刻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天色已经很晚了,窗外的灯光渐渐的暗了下来,依稀中,池染感觉汉娜越发朦胧了,她的嘴角依旧挂着血迹,脸色很白,惨白的白,没有丝毫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