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染离开河岸,再次朝着城门走去,他还有些琐事要安排,那两枚炸弹和吉格斯都还在宁静花园,汉娜留给他的包袱,以及在外行走的行李,也还在旅店里。
他脚步轻快,脸上甚至还带有一点儿笑容。
可能你想不通为何到了这一步他还能笑得出来,可能你也想不通为何一个人形单影只竟然还会笑。
其实池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偶然会闪过一丝笑意,他自己也的确不可能笑得出来。
但微笑是本能,它无法泯灭。
就像是看到路边两个小孩子相互掐架打闹当然是不好笑的,可你不也笑出来了?当然,你那时并不知道自己笑了。
这句话说起来可能很难听:
汉娜死了,可池染终究要迈过这个坎,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况且,如果汉娜知道池染在她死后第三天就能笑了,恐怕她也会笑吧。
里托信守诺言,从那天转身离去后,他就再也没出现在池染的视线里。其实那天池染一直远远的从窗口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巷尽头,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时的心情,还是因为俯四十五度角的问题,他总觉得,这个瓦洛兰最强剑士离去的背影,落魄得像是一条狗。
不过池染此刻的背影,恐怕比里托好看不了多少。
时近中午,在路上随便吃点儿东西解决肚子问题之后,池染回到了旅店里。
循着木质阶梯上楼,走廊里空无一人。
他站在门前,掏出钥匙,把手伸向了门把手……却又停住了。
有点儿不对劲。
这些年来一直在瓦洛兰四处游荡,在汉娜身边耳濡目染,也吃过一些亏,算是积累了不少‘江湖经验’,学了不少出门在外的小技巧。
早上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吩咐店家打扫房间,可门缝里那根头发去哪儿了?
艾欧尼亚人一向讲礼重信,更何况这里是飞天道场门外,若是没有我的要求,店家是绝对不会擅自入内的。
谨防有诈!
他小退了一步,准备下楼询问。
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了他后腰上,耳边响起一个沙哑而干涩的声音:
“小兄弟,你想去哪儿?”
身后那人推开了门——门锁竟然已经被打开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零碎之物散落了一地,看得出有人在这里翻箱倒柜了很久。
池染被推进房间里,那人带上了门,押着池染在桌前坐下。
他收起了匕首,绕到了池染面前——这是一个须发皆灰的老者,身着暗紫色的斗篷,眉目间填满了阴翳。
尽管已经暂时脱离了‘魔爪’,门就在身后几步处,可池染并没有任何异动。
他也算是在瓦洛兰浪荡了十五年的老油条了,人家既然敢什么都不做的就放开自己,当然是有所依仗,凭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呵呵……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弗格森。”
弗格森的开场白很简单,他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池染,然后池染就感觉自己的腿软软的,肩上似乎有一股力量压着他——他被压得动弹不得。
不过作为一个人质,池染还是懂得要占先机这个道理,他开口道:
“你是来找汉娜的?不过可惜你来晚了。”
他拍了拍手中的银匣子:“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
弗格森敲了敲桌子,他阴森的看着池染:
“告诉我,‘守护天使’在哪儿!?”
守护天使?这个名字池染当然听说过,前世英雄联盟游戏中的一件装备,恩,这装备的效果在游戏里可能没有什么,但若是放在现实中……着实是有些逆天。
他的心中一扯,想到了某个匪夷所思的可能性。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守护天使?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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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直接出城了,他的动作太快,我没跟上。”
“师父你也不用太担心,大师兄修习克己剑术已有小成,又在边境斥候队历练了四年,经验老道,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想过几日,等他想通了,自然就会回来的,到时候……”
永恩看着里托阴沉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干脆闭上了嘴。
“你也觉得,为师有失公允么?”
永恩悻悻的低下头,他当然不敢说是,可心中却的确这么认为,四天前的那件事,师父当众如此指责大师兄……
里托低头看着永恩,这是他最看重得弟子之一,这几年自己极少过问道场事务,他刚刚年及弱冠,却把一切处理得仅仅有条。
虽然平日里言行有些放荡不羁,可心机玲珑百变,最难得的是对师长留有最起码的底线,就如现在,哪怕是默认也不愿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心性方面,强过泽洛斯太多啊。
“那个少年近日如何?”
他没有再泽洛斯的问题上再做过多计较,这个儿子虽然有些叛逆,可在艾欧尼亚的地界上,吃不了什么亏。
永恩恭敬道:“师父嘱咐后,我就一直注意着他,这三天并无什么问题,前日火化了汉娜的遗体,昨天一直待在房中,未出半步,今早出门时也一如往常,看样子,是要离开普雷希典了。”
其实他有些不明白,为何师父会如此看重那个少年,不过师父的嘱咐,他从来不会质疑什么。
里托略一颔首,接着道:
“继续关注,你也收拾收拾行装,如果他要离开普雷希典,你就跟上去,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恩……”
里托似是想到了什么,却没有继续说。
永恩也没有多问,告了个安,便退下了。
里托是个守信诺的人,既然答应过池染不会干涉他,那就一定不会干涉。
之所以如此关注池染,其中另有原因——事实上,这二十年来,他一直暗中关注着汉娜,默默的,暗中关注着。
二十年的时间,会发生很多事情,漫长的岁月中,改变的不仅仅是里托一人。
那日在旅店里,汉娜把剑和包袱都留给了池染,里托就站在门口,不过数丈的距离,以他的眼力,什么东西看不到?
但那个时候那个场景,他若是再多言什么,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况且,池染也未必听得进去。
永恩已经走远了,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手抚飞天剑,沉思良久,喃喃道:
“你把那些东西留给他,就是在要他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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